第645章：埋骨之地
顾瑜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如果宿命蛊本质上就是命运，那它又为何会成为十绝蛊之一？
不，不对……
若宿命蛊真是命运，那它为何会成为“可以被掌控”的力量？
又或者它从未真正被掌控过？
这个念头让顾瑜脊背泛起一丝寒意，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已拥有九只十绝蛊，每一只都以某种方式融入了他的生命，而唯独这一只……它甚至从未显露过真正的踪迹。
他始终以为，是自己还未找到它的线索。
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
如果是它“选择”让自己找不到它呢？
那么，他究竟是一个执着于寻找它的“猎人”？
还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是它掌控之中的“猎物”？
这念头如同一道裂缝，顷刻间侵蚀了他九千年来的信念。
“不可能……”
他低声呢喃，手掌微微收紧，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挣扎。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追寻的道路，从未怀疑过自己九千年来的坚持。
但这一刻，他的信念却出现了一丝动摇。
如果宿命蛊真是命运本身，那它就不是可以被掌控的“蛊”，而是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至高规则。
而它之所以无法被找到……
是因为它从未以“蛊”的形态存在！
“所以……”他喃喃道，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锋利如刃，“我寻找的，是一个‘答案’？”
还是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
女王静静地注视着他，眼中浮现一抹晦暗不明的光泽。
“看来，你已经有所明悟了。”
她的声音幽远，如同跨越千年的低语。
“那么……现在，你还要继续追寻‘宿命’吗？”
空气仿佛凝固，顾瑜站在原地，沉默无言。
他追寻了九千年的“宿命”，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那它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存在……那他九千年的坚持，又是什么？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冰冷而沉重。
九千年的执念，不会因为短短几句话就被动摇。
可此刻，他开始怀疑，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走入了一场早已被安排好的命运轮回。
下一瞬间，顾瑜的意识猛地一震，仿佛从万丈深渊中骤然抽离，整个人如被骤冷的铁水泼洒，瞬间从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剥离出来。
眼前的世界剧烈扭曲，金色的天穹崩塌，恢弘的殿宇化作碎片，一切景象如破裂的琉璃，在虚空中寸寸破碎。
唰——
他猛然睁开双眼，脚下已是冰冷的青铜地砖，四周沉寂依旧，唯有镶嵌在墙壁上的铭文泛着幽幽的冷光，映照出孤寂而古老的遗迹。
什么都不见了。
那沉睡的罪民女王，嵌刻着岁月痕迹的王座，甚至连那些隐约浮现的历史碎片，都被抹去得一干二净，仿佛一场虚妄的梦境。
顾瑜目光微凝，手掌微微收紧，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但心底的某个角落，还是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是幻觉？还是某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
刚才的画面依旧清晰，可眼前的现实却残酷无比。
没有金色的宫殿，没有沉睡的女王，甚至连她的气息都彻底消失，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然而，顾瑜深知，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幻境。
她给了我“宿命”的线索，而这份线索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
他闭上眼，沉默片刻，旋即嗤笑一声：
“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东西是白白送来的。”
但无论那名女王的意志是否仍然存在，无论她究竟想传达什么都不妨碍顾瑜继续向前。
“现在该去寻找通向地狱的道路了。”
顾瑜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环顾四周，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滞。
就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后面竟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阶梯。
那阶梯幽深而古老，仿佛由岁月亲手雕刻，每一阶都镌刻着深邃而晦涩的符文，宛如千年前的低语，在黑暗中吟诵着不知名的秘密。
阶梯的尽头，是一片连光都无法触及的深渊，吞噬一切的黑暗如怪兽张开的巨口，静静等待着闯入者的到来。
顾瑜站在台阶之上，低头凝视着那无垠的深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有路！
他没有犹豫，踏出一步，笔直地迈入了通往未知的黑暗之中。
顾瑜一步步走下青铜阶梯，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如同敲击在古老墓穴中的丧钟，回荡不止。
四周的空气冷得不合常理，仿佛无数亡魂在此徘徊，窃窃私语，诉说着被岁月掩埋的过往。
顾瑜的视线扫过幽邃的甬道，墙壁上嵌着已经熄灭的魂晶灯，如今只剩下一圈幽暗的痕迹，仿佛曾有无数炽热的生命在这里燃烧殆尽。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厚重的尘埃之上，而尘埃之下，隐约有着残破的骨骼。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拂开灰尘，露出了一截深埋于地面的骨片。
那骨片足有成人手臂粗细，表面缠绕着如经络般的深色纹路。哪怕历经无数岁月，它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魔力波动，宛如一块未曾冷却的熔岩，透露着它曾经的可怕主人的气息。
这不是普通的遗骸……
顾瑜微微眯眼，手掌一翻，一缕彼岸灰雾顺势渗入骨骼之中，试图读取其中的残留信息。
刹那间，一股沉重的威压顺着骨骼扩散而出，宛如远古的怒吼从地狱之中传来，带着无边的愤怒与绝望。
顾瑜微微皱眉，心神一震，迅速收回了手，但在那短暂的刹那，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苍穹之下，黑焰燃烧，庞大的魔兽咆哮着从深渊中冲出，横扫战场，碾碎万物；它们的背后，是如末日降临般的阴影，与天穹之上俯瞰一切的伟岸身影激烈交战。
鲜血流淌成河，火焰撕裂大地，山川崩塌，虚空震颤……
顾瑜睁开眼睛，目光沉静如深海。他缓缓起身，凝视着四周，这才真正意识到，这座遗迹的地下埋葬的到底是什么。
万年前的魔兽。
不仅仅是一两只，而是整片战场被埋藏在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借着微弱的光芒，终于看清了那些沉眠在黑暗中的轮廓。
一具又一具庞然大物的骸骨交错堆叠，有的仅剩断裂的肋骨，锋利如战刃；有的头骨开裂，空洞的眼窝朝向天穹，仿佛在怒吼不甘；更有的兽爪深深插入青铜地面，像是死前仍在拼死挣扎。
顾瑜缓缓走过，一片死寂之中，他似乎能听见万年前的风，听见那震耳欲聋的怒吼，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这一切，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被埋葬在此，化作如今这片寂灭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眸光沉静，伸手抚摸着其中一根依旧残存魔力的骨骸，心底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万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它们是被放逐到此，还是被刻意埋葬？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一丝微弱的动静，从骨骸深处传来。
那不是风吹过遗迹的回声，也不是尘埃落下的细碎声音，而是一种低沉而深远的回响，如同亘古沉眠的心跳，逐渐苏醒。
顾瑜的目光微微一凝，脚步停顿，呼吸收敛，全身的气息如潮水般隐去，整个人宛如融入黑暗之中，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那片深邃未知的阴影。
这片埋骨之地，或许，并非真正的死地。
有东西，在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