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元月末。
南郡,江陵。
灰蒙蒙的天,飘着点点白雪,寒风呼啸,吹在人脸上似刀扎一般。
长江水滚滚东流。
江面上几艘大船缓缓行驶。
“又是一年啊。”
江船上,曹昂身披大氅,迎着袭来的寒风,那双深邃眼眸眺望前方,言语间带有感慨,“过得真快啊。”
曹植、曹冲、曹震、曹演、典满、许仪听闻此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无不露出复杂神色。
是啊。
过得真快。
想想离开襄阳,前去各处巡视,还是在昨日一般,可细算下来,都过去了大半年,一切就好似做梦一样。
在这段时日下,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大兄,这次归襄您还会巡视别处吗?”沉默了刹那,曹植伸手紧紧大氅,看向曹昂询问道。
“不清楚。”
曹昂转身看向曹植,露出笑意道:“怎么?是有什么想法?”
“大兄,待归襄阳后,植能否前去各地,看看兴修的水利水库?”曹植犹豫了下,随即表情正色道。
“当然。”
曹昂保持笑意,“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走,多看看,对你们这个年纪,是很有必要的。”
“谢大兄!!”
曹植难掩激动,立时朝曹昂作揖拜道。
“兄弟间谈什么谢。”
曹昂伸手去拉曹植,“去走走看看可以,先在襄阳歇些时日,一个个瘦成这样,这要叫父亲知道,还以为我在虐待你们。”
“呵呵……”
曹植、曹冲、曹震、曹演他们听后都笑了起来。
在外如何能跟在家比。
瘦一些是正常的。
‘一个个的变化不小啊。’
看着发笑的一行,曹昂心里带有感慨,相较于身体上的变化,他这帮弟弟言谈举止间的变化更大。
曹冲、曹震、曹演他们就不说了,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有什么变化,曹昂是可以看出来的。
曹植的变化最大。
为了磨砺曹植的性格,曹昂将其留在汉水一带,这期间发生很多事,荆南叛乱,荆北骚乱,曹植作为曹操子嗣,曹昂兄弟,在特殊时期下是能起到稳人心作用的。
当太多人的期许,寄托到一人身上时,那背负的就太多了。
曹植就是在这种境遇下改变的。
不改变不行啊,分散在汉水沿途的群体有数万,他们是因整饬汉水大工聚在一起的,没有局势变化下,一切按以工代赈的模式来,可出现起伏与变化时,人心难免是浮动的。
要是这几万群体,因为骚乱而被煽动起来,这对汉水沿途郡县,是有着不小影响与冲击的。
在那期间,荆州水军将军孙香,荆北将军乐进都曾派人前去,想将曹植接走,以避免意外发生。
早慧的曹植,是颇受曹操喜爱,曹昂重视的。
这要是敢出任何差池,是会引发大震的。
可让谁都没有想到,曹植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还说作为曹氏子,有父兄为表率,岂能因一些动荡就逃离?
这话说是一方面,做是一方面。
但是曹植办到了。
在荆南得知这些的曹昂,内心深处是很欣慰的,改变其实就在一瞬间,有些想法一旦变了,那人就会变得不一样。
曹植有这样的改变,对他的以后是有益的。
“公子,津乡到了!!”
典满的声音响起,打破此间平静。
曹昂循声看去,就见在江岸上,竖起的旌旗随风飘动,人潮似也有动,见到此幕,曹昂露出淡淡笑意。
这次因荆南叛乱所生动荡与闹剧,在他麾下驱使的文武,别管是在何地,多数的表现是叫他满意的。
一支好的队伍,除了要有自发性,凝聚力外,还要有针对突发状况的处置能力,这是至关重要的。
节制四州军政跟治理一郡之地,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跨度如此大下,曹昂不可能兼顾到所有,其节制四州治下,有任何一处出现问题,都是所在或邻近文武按制解决,哪怕面对的突发状况很大,最起码要防止更坏局面发生,这样才能给曹昂争取时间。
如果连这点都办不到,那又如何能确保治下安稳?
“拜见公子!!”
当山呼声响起,此间气氛变了。
从船板上下来,在一行簇拥下,曹昂快步朝前走去,“老师,辛苦了。”曹昂先是搀住贾诩,随即去搀孙香、苏飞、蒋琬等一众文武。
“这段时日,辛苦了。”
看似讲的都是一样的话,可孙香、苏飞、蒋琬他们,在听到此言时,一个个情绪没有不激动的。
在自家公子巡视期间,荆南荆北出现动荡,对于他们而言,把份内事做好,避免更恶劣的事发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士为知己者死。
曹昂在过去,给予他们信赖与倚重外,还给予了尊重,追随在曹昂身边久了,这心早就有所定了。
“曹子修的威望真高啊。”
在此等态势下,站在船上,准备下船的张津,当看到眼前一幕时,这表情是复杂的,内心是有感触的。
也是在这一刹,张津无比庆幸一点,自己没有贪恋在交州的权势,拒绝曹昂提出的条件。
真要是拒绝了,后果会怎样,张津是不敢想的。
“使君,我等下船吧。”
一旁站着的区景,压着心头的复杂思绪,低首对张津道。
“嗯。”
张津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如今的交州,已跟张津没有半点关系,而在随曹昂一行北上时,一封举荐奏疏,已加急送抵许都。
曹昂以征东将军之名,举荐士燮出任交州刺史。
此举是谯县曹氏与苍梧士氏达成合作,交州迎来了新的时期,而作为回报,曹昂得到的好处很多。
这其中就有士燮负责找寻培育占城稻!!
在这一变动下,没有人是输家,张津将前去许都担任要职,在交州待的时间久了,张津明白一点,他想彻掌交州是不可能的了,内部是一方面,外部是另一方面,对于张津而言,能够以此换取利益最大化,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