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陆家嘴环球金融中心68层的交易室里,三十块曲面屏组成的弧形幕墙上跳动着幽蓝的数据流。
小刘的转椅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扯下降噪耳机时,缠绕的电线带翻了马克杯。褐色的咖啡渍在晨会记录表上洇开,像极了五年前那张沾着父亲血迹的K线图。
\"林少,第三笔大宗交易。\"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有人买了我们一百万股的灵明股份。\"
林修远正在调试那台老式电报机,镀金旋钮在他指尖凝住。示波器绿光扫过侧脸,照出眉骨处那道淡色疤痕,那是五年前破碎的落地窗留给他的纪念品。
\"五分钟前,深市大宗交易平台。\"小刘敲击键盘的声音带着颤音,\"成交价28.7,较收盘价折让12%。\"墙角的古董座钟开始报时,黄铜钟摆晃动的阴影爬上L型交易台,三十台主机同时发出蜂鸣。
我走到小刘身后,嗅到他后颈渗出的冷汗。屏幕上的分时图正在抽搐,红色成交柱突然在28.7元的位置拔地而起,如同黑夜中爆开的信号弹。这个价格精准击穿了我们预设的护盘防线,对方显然知道林家在这个价位的质押盘规模。
\"查Ip归属。\"我说着扯松领带,丝绸面料擦过锁骨时泛起细微的静电。落地窗外,黄浦江的夜航船拖出蜿蜒的光带,像极了父亲坠楼那夜在视网膜残留的灼痕。
小刘的指节在键盘上爆出清白:\"三十七个关联账户,通过开曼群岛的壳公司中转。等等...这个mAc地址!\"他突然扑向右侧的备用电脑,休眠状态的屏幕亮起瞬间,我看到了那个——cx798-2A4。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碎片扎进太阳穴。五年前的梅雨夜,父亲书房的电脑也跳动着同样的设备编码。那晚的雨声混着键盘敲击声,直到重物坠地的闷响撕裂雨幕。法医说父亲坠楼时,证券账户里还挂着七万手灵明股份的卖单。
\"是赵明阳。\"我抓起桌上的冰镇苏打水,铝制罐身在掌心捏出凹痕。水珠顺着小臂滑进阿玛尼西装袖口,凉意沿着脊柱攀爬,\"他换了壳公司,但数据包校验码没改干净。\"
小刘的喉结剧烈滚动,监控画面突然在他左侧屏幕弹出。证券部走廊的顶灯忽明忽暗,保洁员推着工具车停在风控室门口。当那人掀开防尘罩时,我看见了缠着绷带的左手无名指——那是上周被茶水间微波炉烫伤的后勤部主管。
\"要通知陈律师吗?\"小刘切换着监控角度,工具车底层暗格里的信号接收器正在闪烁。我数着他耳后渗出的第六滴汗珠,想起上个月底在车库撞见这位\"后勤主管\"从赵明阳的迈巴赫里钻出来的场景。
\"不急。\"我按下紧急制动钮,交易室的气密门开始降落。防弹玻璃外,晨雾正在吞噬东方明珠塔的尖顶,\"先看他们怎么唱这出戏。\"
保险柜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特殊频段的加密信息在视网膜投影屏上展开。小夏传来的资料在眼前浮动:赵明阳控股的三家私募基金,过去七十二小时持续买入股指期货空单。而灵明股份的融券余额,正在以每分钟三百万元的速度飙升。
我走到落地窗前,掌心贴上冰冷的玻璃。五百米之下,街道像嵌满发光芯片的电路板。父亲当年就是从这个高度坠落,在证券大厦前的花岗岩台阶上绽成一朵血色的K线。
\"启动b计划。\"我说这话时,窗玻璃映出自己扭曲的倒影,\"把我们在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的铜期货头寸平掉三分之一。\"
小刘的转椅猛地后撤:\"那可是对冲通胀...\"
\"按我说的做。\"我转身时,看见电报机吐出一截纸带。摩尔斯电码翻译器跳动着红色字符:赵氏实业信用凭证出现异常流转。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小夏穿着香奈儿套装的身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她手中的爱马仕铂金包擦过工具车,微型电磁脉冲器在0.3秒内烧毁了信号接收器的芯片。后勤主管弯腰的瞬间,领口里的颈环式摄像机记录下了他的瞳孔收缩频率——这是人脑识别到突发状况时的本能反应。
\"林少,港交所那边...\"小刘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切断。风控系统自动锁定了七个交易终端,因为灵明股份的波动率突破阈值。我望着疯狂跳动的VIx恐慌指数,听见父亲临终前的话在耳蜗深处回响:\"资本市场没有慈悲,只有猎手与猎物永不停歇的轮回。\"
落地窗外的朝阳正在升起,我却感觉置身于五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但这次,猎枪握在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