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勇以前在北部州参加过考察团和地方政府官员、企业家的正式的商务会谈。那些政府官员，像艾乌勒那样的，穿西装打领带，其他的人，都是穿件衬衫。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穿西装打领带是很考验人的一件事。
伊莲娜摇着头说：“这样不行。你看过铁矿石出口商的办公地址吗？他们把办公室设立在高级写字楼里，就是为了显示他们的身份地位和经济实力。
“在那里办公的人，很讲究着装，一定会穿西装打领带。你穿这一身去，会让人觉得你代表的华艺国贸公司没有实力。也会让他们觉得你对他们公司不够重视。那样的话，他们不会跟你认真谈上千万美元的业务。”
贾勇出国的时候带了一套深色西服，纯羊毛面料，穿起来还是蛮气派的。但是他的领带面料非常一般，长时间不用，已经皱皱巴巴的，伊莲娜帮他收拾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
伊莲娜想起来，陈先生留下了几条领带，她就翻箱倒柜地找了出来，给贾勇戴上。这么一捯饬，贾勇的形象有了很大提高。
伊莲娜挽起贾勇的胳膊，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帮贾勇找感觉。一会儿，阿德丽亚娜从楼上探出头来，看着楼下客厅里穿戴整齐的两个人问：“你们不热吗？”
阿德丽亚娜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楼上传下来，仿佛有一种空灵感，把楼下的贾勇和伊莲娜吓了一跳。
贾勇就要把西装脱了，换上平常的衣服，伊莲娜坚决不同意。她让贾勇穿着西装，坐在她的对面，回答她的提问：“请问你是通过什么渠道了解到我们公司的？”
贾勇如实说道：“我从我国海关拿到了贵公司的进口数据。贵公司是一家经营铁矿石国际贸易的专业公司，我们希望与贵公司建立合作关系。”
伊莲娜厉声问道：“我们并未授权贵国海关公开我们的商业数据，请问你是怎么获得我们公司的业务数据的？”
贾勇从做外贸员的第一天起，感受的都是买方市场。在买卖双方中，买方是主动的，卖方是被动的。买方的态度是强硬的，卖方的态度是灵活的。
在伊莲娜设定的铁矿石贸易会谈场景中，伊莲娜扮演的卖方态度傲慢，让贾勇没有想到。
可铁矿石这样的大宗贸易和贾勇以前接触的百货贸易不一样，他觉得伊莲娜这么演练也不无道理。
贾勇说：“停一下吧，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伊莲娜说：“你觉得他们不会这么问吗？”
贾勇说：“不是他们不会这么问，只是我没有想到。”
伊莲娜说：“你想他们会怎么谈？”
“他们应该问，你们需要多少铁矿石？目的港在哪里？是临时订单还是长期订单？铁矿石的品质检验采用哪家第三方机构？……”贾勇说，“我没有想到我从海关获得铁矿石进口数据的合法性问题。”
伊莲娜认真地说：“我看见你的那些资料以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资料来源的合法性问题。
“如果这些资料不是从合法渠道获得的，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无法确认它的真实性。
“如果是真实的，这些资料就涉及到客户公司的商业机密，客户一定会追究我们经过非法渠道获得资料的法律责任。”
贾勇被伊莲娜说的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低估了伊莲娜。他印象里的伊莲娜还是个小姑娘，把他当成韩国偶像剧里的大哥哥，动不动爬到他的背上让他背着走几步。
现在他眼前的伊莲娜已经是一个大姑娘的模样了。在北明公司的这段日子，伊莲娜被锻炼得成熟了不少，可贾勇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考虑问题能够这么周密细致。
伊莲娜布置这个情景演练一定不是一时起意心血来潮，她是要提醒贾勇，对开展铁矿石大宗贸易的准备工作还不够充分，这样贸然启动，很可能无功而返铩羽而归。搞得不好，还可能惹上一身官司。
贾勇很虚心地请教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继续下去？”
伊莲娜满意地说：“首先，你完全没有必要从那个离职的海关官员手里获取这些内部资料。
“你可以获取商业信息，但是必须通过合法渠道，形式合法。你的观念里实质重于形式，但是在这里，形式不合法，就没有讨论实质的必要了。”
贾勇被伊莲娜说得频频点头。
伊莲娜说：“这些信息完全可以通过商业调查公司获得。至于商业调查公司如何获得信息，他们去承担法律责任，跟我们没有关系。”
贾勇问：“那我们能不能说这些资料就是从商业调查公司获得的呢？”
伊莲娜说：“如果出口商要求我们提供和商业调查公司签署的协议怎么办？”
贾勇怀疑地问：“他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
伊莲娜说：“为什么不会呢？如果他们真的关心我们是不是通过合法渠道获取商业信息的话，他们完全有理由提出这个要求。”
贾勇叹了一口气说：“有现成的资料不能用，还要找商业调查公司。这又是一笔开销啊。我的陈二小姐。”
伊莲娜倔强地说：“这笔钱你应该花。“
贾勇舍不得地说：“我也知道应该花，可是，一笔业务还没有谈成，先开支这么一笔说不清有什么用处的费用。我还真有一点儿不忍心下这个手。“
伊莲娜劝道：“在开展一项重要的业务以前，进行市场调研，了解客户情况，是非常必要的。
“否则的话，你的工作开展起来就是很盲目的。和你要开展的铁矿石贸易比起来，这一点儿调查费用根本不算什么。
“按照你的逻辑，要先做业务再发生费用，那要是业务成功了，你还有必要花钱做市场调研吗？要是业务不成功，你还有机会为下一次业务做市场调研吗？”
贾勇被伊莲娜的反驳问的无言以对。他尴尬地站起身，踱步到伊莲娜的身边，他俯下身，脸对脸地盯着伊莲娜，伊莲娜大大方方地看着贾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