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
纪涟亭凑近祁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挑衅,“你对家人如此维护,不知对自己……又当如何?”
不等祁遥回答,他目光转向舞池,嘴角一扯,笑得像只算计人的狐狸。
“不知可否赏光共舞一曲?有些话,舞池里说……更方便。”
这无疑是一个越界而奇怪的邀请。
四周已经有人悄悄竖起了耳朵,并投来似有若无的窥探视线。
祁遥眼神微凝,看着纪涟亭眼中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势在必得,忽地淡淡一笑,将手中酒杯递给了身旁的祁敬言:“纪少帅雅兴,祁某哪敢不给面子。”
在众人惊讶玩味不解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舞池。
灯光摇曳间,祁遥问:“纪少帅对我的家事很感兴趣?”
这话问得轻,周围的空气却骤然发紧。
“毕竟能让你动怒的场面不多见。”纪涟亭勾了勾唇角,“我总得确认一下……合作伙伴的软肋在哪里。”
“少帅这话我有些不认同,护短不是软肋。”祁遥上前半步,二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瞳孔里的倒影,“是警告。”
音乐恰在此时切换成了探戈曲调。
纪涟亭挑眉,突然伸手扣住祁遥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那就请祁公子用这支舞告诉我,你的警告值几个筹码?”
被拽进人群的瞬间,祁遥反客为主按住了纪涟亭:“港口的批文,上周就应该下来的。”
纪涟亭瞳孔微缩,向来是他掌控一切。
他想要反扣回去,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心中顿时起了薄薄的怒火。
但面上他还是笑:“所以我今日特意来赔罪,顺便更好了解一下长期合作的对象。”
两个男人跳舞本就扎眼,尤其是二人的身份还不一般。
偏偏他们还像两个野兽似的在较劲,此刻全场的目光都黏在他们身上,连乐队都刻意放缓了节奏。
祁敬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她相信哥哥能处理好一切,只是军阀这些……让她本能的讨厌。
祁铭与祁远则是兴奋得不行。
没想到大哥与纪少帅关系那么好!又有的吹了!
祁铭双眼发直,完全将刚才认为吹牛没什么用的想法抛之脑后。
他要吹牛!大吹特吹!吹个震天响!
音乐越来越急,祁遥突然带着纪涟亭连转三圈,转得人眼花。
“李督军又有新动作,不知大帅那边是否有准备?”
“……多谢告知。”
一曲舞毕,纪涟亭额头冒了细细的汗,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他心里那股火越燃越烧,越战越勇。
直到副官来请才结束。
祁遥回到了祁敬言三人身边。
接下来的宴会,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祁铭和祁远虽然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但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不少。
偶尔还有人用探究的目光看过来,两人虽然还是会紧张,但一想到大哥刚才的话,莫名就有了底气。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祁遥竟然在和一个重要政客寒暄时,提了他们句:“这是我两个弟弟,祁铭,祁远。年轻人,带出来见见世面。”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周围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那是一种重新评估、带着些许客气的打量,甚至还有人给祁铭、祁远塞了名片!
宴会散场时,祁铭和祁远亦步亦趋地跟在祁遥和祁敬言身后。
坐进车里,祁铭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影,忍不住咧开嘴傻笑。
祁远相对安静,但紧握的拳头和发亮的眼睛,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大哥,”祁铭回过头,看着后座闭目养神的祁遥,话百转千回,最后变成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祁遥没睁眼,只从鼻腔里懒懒地“嗯”了一声。
但祁铭却觉得,这一声“嗯”,比任何长篇大论都让他安心。
他碰了碰祁远的手臂,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重新燃起的光。
前方,祁敬言微微侧头,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两人那副“找到主心骨”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忍不住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一路上,祁铭心里那团火翻来覆去,可直到到家,他都没好意思把那句“大哥我想跟着你混”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日,祁铭看着祁遥每日忙进忙出,祁敬言读书,而他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干,只觉得浑身不得劲。
难受之下,他又跟着几个狐朋狗友跑出去喝酒了,还顺道拉上了祁远。
夜总会里烟雾缭绕,几杯酒下肚,祁铭又开始吹牛了:“纪少帅知道吧?跟我哥跳舞那次……”
狐朋狗友起哄:“就吹牛吧你!真有面儿,带哥几个去隔壁场子玩两把硬的?”
祁远在桌子底下扯了扯祁铭的袖子,想劝。
可上了头的祁铭哪是他能劝得动的?
于是一群人到了赌场。
祁铭连输十多把,越输越眼红,最后甚至把怀表都押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次开牌。
开盘瞬间,祁铭眼前一黑,只觉头晕目眩,酒都吓醒了。
完了。
全完了!
口袋底朝天,还倒欠了一屁股债。
先不说回去会不会被爹打死,就是现在都要被赌场的人打个半死了!
赌场的人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个个面色不善,而那些狐朋狗友跑完了。
祁远也想跑,可到底是兄弟。
祁铭还想端架子,哆嗦着嘴唇抬出了祁家的名号。
领头那打手却根本不在意,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了过来,狞笑道:“祁家?哪个祁家?输了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扒层皮!给我打!”
祁铭的半边脸都又肿又麻。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祁远在极度恐惧之下,脑中灵光一闪,带着哭腔,不管不顾的尖叫起来:
“祁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