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潇背着沉重的包袱出了厅，虽然已经收敛过心神但状态依旧很不好，特别是那一身无论如何也难以抹去的死气。
而见他走了出来，周猛也是一挥手让那些亲卫放下了警觉。
他来到莫潇身前抱拳一礼说道
“辛苦了，莫大侠。您的朋友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大人先前吩咐过了，无论如何莫大侠不辞辛劳。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莫潇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微动，道了一句
“有劳。”
随后就朝着外面走去，只见三个人影在他踏出营地的那一步当即悸动起来。
可当阳光真的落在他身上，众人看清了莫潇模样的那一刹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宫愁口中原本以为能与莫大哥重逢的喜悦之语直接被噎在了口中再也说不出口。
昨日他听闻莫潇三人来到营地之后十分开心喜悦，
赶忙找到了小米儿和柳昤双只不过那时候莫潇已经出发去探取情报了，故而没能第一时间相见。
原本他以为莫大哥出手必是十拿九稳，但却没有想到再见莫潇会是这样的模样。
而一旁的小米儿眼中凶意生起，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自家兄弟的状态不知不觉间煞血爪意已然萦绕周身。
手中暗金鳞爪更是闪烁着寒冷的幽光。
柳昤双更是直接赤红了双眼，在她的记忆之中莫潇这副“狼狈”的模样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不提那一身褴褛的衣物，就是那扑面而来死气沉沉的气息就让她心下无比不安。
脑海中各种不祥的胡思乱想尽数上头，此刻柳昤双恨不得立马知道一切。
莫潇看着自己的爱人好友们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朝着他们走来。
近到十米，两道残影直接带着劲风掠至了身前。
“唰！！”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莫潇肩膀，另一个身影却直接冲入他的怀中。
莫潇眼神一晃，只觉温香暖玉般的躯体已经死死的抱住了自己。
柳昤双满脸的担忧毫不在意莫潇身上的血污。而小米儿周身已是绿芒大盛！
那充满生机的治疗真气霎时间遍走全身，似在探索莫潇体内到底伤在了何处。
莫潇愣了一下，心中冷漠稍退刚想要说话就听到柳昤双柔声说道
“你到底怎么了，莫非又是一场血战吗。我……我真的很担心你………”
柳昤双说完就将头深深地埋入了莫潇的怀中，双手更是搂的更紧好像下一刻眼前之人就要彻底的离她而去一般。
莫潇没有抵抗，也温柔的将手抱住了柳昤双的细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一旁的小米儿收回了一身真气，莫潇只觉得体内又重新焕发了活力。只不过一身的煞气却并没有消散。
“奇怪，莫哥儿。你的体内没有什么内伤啊，那些皮外伤经过我的真气相助估计也差不多快好了。”
“你怎的这个模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米儿注视着莫潇那双有些灰暗的双眼问道。他的话也让莫潇怀中的柳昤双和一旁的宫愁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事就好！
同时，两人也对莫潇昨晚的经历感到更加好奇。
眼中精光一现却转身即逝，可那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还是被柳昤双精准的捕捉到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可是昨晚出现了什么意外？”
面对柳昤双的话语莫潇再度沉默了下来，他对宫愁颔首示意随后简单直接的说道
“有意外，你们且跟我来。”
说着莫潇便已经运起徐啸天阳步朝着山顶掠去。
其余三人听到这淡漠的声音虽然心中焦急但却还是赶忙运起步法跟上。
山巅的风比山下更烈，卷着细碎的石子打在人脸上，带着生疼的凉意。
云雾在脚边翻涌，像未散的冤魂，将远处的城镇与海岸线遮得朦胧，
只剩下连绵起伏的山峦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如铁。
莫潇跪在刚削好的无字碑前，石碑边缘还沾着新鲜的石屑，被山风一吹簌簌落下。
他背后的军旗包裹被解下来，放在身侧，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地面草叶都弯了腰。
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露出的脖颈上还留着昨夜搏斗时的抓痕，血痂早已干涸发黑。
“到底……怎么了？”
柳昤双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她往前走了两步，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脚踝在寒意中泛起细白的疙瘩。
她看着莫潇那几乎要嵌进地里的膝盖，看着他紧攥成拳、指节泛白的手，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小米儿站在她身侧，绿色的真气在指尖若隐若现——那是他下意识调动的护体真气，却压不住浑身的颤抖。
他比谁都清楚莫潇的身手，能让他变成这副模样，绝不是寻常的凶险。
宫愁则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剑格被他攥得咯吱作响，眉头拧成了死结，喉结滚动着，却一句问话也说不出来。
莫潇缓缓抬起头，眼白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瞳孔里映着翻涌的云雾，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血污。
“昨晚我扮成乞丐，混进了倭寇的溶洞驻点。”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沙哑的摩擦声，
“他们在溶洞深处藏了海祟，还在木案上标了十二处兵力部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更可恨的是，我在头目房里找到了两封信——是咱们这边的官员和富商写的，把沿海布防图和粮船路线都告诉了倭寇。”
“什么？！”
小米儿猛地提高了声音，绿色的真气“腾”地一下炸开，周围的草叶瞬间被震得贴在地上。
他眼睛瞪得溜圆，眼尾几乎要裂开，
“那些狗东西！吃着百姓的粮，穿着朝廷的官服，竟敢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宫愁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紫红色，他猛地拔出半截长剑，寒光在风里一闪，又狠狠按了回去。
“这群卖国贼！莫大哥放心！若让我撞见，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厉，额头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突突直跳。
柳昤双捂着嘴，指尖冰凉地贴在唇上，眼眶瞬间红了。
她想不通，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背叛家国的事？风卷着她的发丝，黏在泪水打湿的脸颊上，冰凉刺骨。
但莫潇的神色并未因他们的愤怒而有丝毫松动，反而沉得像块浸了水的铁。
“这些……都不是最痛的。”
他低下头，看着身侧的军旗包裹，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布料，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溶洞最深处，他们圈了几十个百姓，说是要给海祟当血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在里面我见到了老艄公，他故意大骂倭寇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莫潇的指尖开始颤抖，他解开军旗的绳结，动作慢得像在凌迟自己。
他说着昨晚的的画面眼中变得赤红，军旗被缓缓掀开，露出里面用布层层裹着的东西。
当莫潇将那些头颅一个个捧出来，放在冰冷的石地上时，山风突然静了一瞬，连云雾都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颗布满皱纹的头颅，花白的头发黏在血污里，眼睛还圆睁着，像是还在望着远方的海岸线；
旁边是个孩童的头颅，小脸皱成一团，还有妇人的、青年的……每一张脸上都凝固着惊恐与愤怒，
在场几人仿佛能听见他们临死前的嘶吼。
“呕——”
柳昤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身干呕起来，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滚落，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不敢再看，却又忍不住回头，那些头颅在风中静静躺着，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小米儿浑身的真气都在疯狂翻涌，绿色的光芒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死死咬着牙，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嘴唇被他咬出了血印也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些头颅，尤其是那个孩童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与那些早已干涸的血污融为一体。
宫愁猛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伸出手，想去碰那些英雄的头颅，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微微颤抖。
“他们……他们是想让我们看到……看到倭寇的下场啊……”
他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莫潇将最后一颗头颅摆好，然后伸出手，用真气在石碑前挖了个深坑。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灵魂。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挖着，
直到坑足够深了，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头颅一个个放进去。
“他们说，要先走一步，看着我们怎么收拾这些畜生。”
莫潇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将军旗铺在坑底，然后一捧一捧地往里面填土，
“可我总在想……是不是我错了？”
他抬起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小米儿上次去天火教，锦华宗，都没伤着一个无辜。为什么我偏偏……偏偏让这么多人丢了性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自责，
“要是我没去，是不是他们还能多活几天？”
“莫潇！”
柳昤双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刺骨，还沾着泥土与血污，她却握得很紧，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为了查清楚倭寇的阴谋，是为了救更多的人！错的是那些倭寇，是那些卖国贼！”
她的眼眶通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想想，要是你没拿到那些情报，没发现那些通敌的信件，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老艄公他们是英雄，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胜利的可能，你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啊。”
小米儿也走上前，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将眼角的湿意擦干。
“莫哥儿，你别钻牛角尖。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那些狗娘养的倭寇，咱们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拍了拍莫潇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要是垮了，谁来领着我们报仇？谁来告慰这些英灵？”
宫愁站起身，将宝剑重新系好，然后对着那座新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莫大哥，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那些倭寇还在城外等着，那些卖国贼还在城里逍遥。
我们得振作起来，让他们看看，咱们大明的百姓，不是好欺负的！”
莫潇看着他们，看着柳昤双含泪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小米儿紧握的拳头，看着宫愁挺直的脊梁，心中的迷茫与痛苦渐渐被一股滚烫的怒意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捧土盖在坟上，然后对着新坟重重磕了三个头。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倭寇，汉奸，一个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四人身上同时爆发出冲天的杀气，那股气势太过浓烈，连翻涌的云雾都被冲开了一个缺口，露出远处灰蒙蒙的海岸线。
山风再次呼啸起来，像是在为他们助威，又像是在为那些逝去的英灵送行。
“走，回去！”
小米儿一把抓住莫潇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先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去宰了那些狗东西！”
柳昤双也帮着扶了莫潇一把，柔声说：
“是啊，你都熬了一整夜了，再不休息，心神该累了。报仇的事，不急在这一时。”
宫愁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座新坟，墓碑在风中沉默矗立。
下山的路依旧陡峭，风依旧凛冽，但四人的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悲伤的气氛还在，但更多的是压抑在心底的怒火与决心，像埋在地下的火种，
只待一个时机，便要燃起熊熊烈焰，将所有的黑暗与罪恶，焚烧殆尽。
莫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一身的剑意变得更加锋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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