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匠湾别墅一楼的晨光透过纱帘，在江朔的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明媚的光线聚焦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将江朔稚嫩的侧脸勾勒出几分超出年龄的沉静。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领口系着简单的领结，眉眼间带着少年老成持重。
他指尖悬在触控板上，目光落在微信界面“顾芹茗”的头像上，按下了视频邀请键。
电脑上的扬声器里传出的提示音清脆悦耳，却像敲在空荡的房间里，一下下显得格外清晰。
江朔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读秒，直到数字走到尽头，界面弹出“未接通”的提示，
他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伸手从桌上拿起手机，指尖划过通讯录，
正准备拨打顾芹茗事务所的办公电话，屏幕突然亮起——是窦锦徳的微信视频回拨请求。
江朔几乎是立刻按下了接通键。屏幕那头，窦锦徳正把双脚随意搭在办公桌边缘，
椅背靠得向后倾斜，整个人呈放松的半躺姿态，好不惬意。
他左手端着个骨瓷咖啡杯，杯沿沾着点奶泡，见视频接通，
嘴角扬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声音带着点戏谑：
“小少爷，这时候找我们顾老大，是有什么紧急指示吗？”
江朔没心思跟他寒暄，语气沉了沉，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顾叔叔在忙？”
“嗯哼。”窦锦徳挑眉，换了个姿势坐直，小啜一口咖啡，
随手将咖啡杯放在桌角的杯垫上，“所里现在就我一个留守看家。
顾老大带着老郭在邻国办那个商业欺诈案，最快也得一周后才能结案回国。”
他说得条理清晰，显然是非常确定行程的归期。
江朔点点头，切入正题：“那麻烦窦叔叔跑一趟南城监狱。
之前监狱病毒感染事件里，有个叫周立的管教，涉嫌违法犯罪；
案子审结后被关押在南城监狱——就是他之前任职的那个。”
他顿了顿，语速稍缓，“他有个女儿叫周雪，之前因为周立照顾不周，
周雪高烧不退伤了眼睛，我和爸爸将她从艾尔罗布克手里救出，带回了G城。
现在由郭爷爷的福利院监护，她一直念叨着想见爸爸，
如今我们回到了昆城，在金匠湾别墅暂居。
麻烦您负责对接监狱管理部门，办理会见审批手续，尽快安排一次亲情会见。”
窦锦徳脸上的玩笑神色淡了些，看向屏幕里的江朔，
目光里多了点探究和果决：“这件事很简单，我立刻去办。”
他话锋一转，视线在江朔紧绷的侧脸上停顿片刻，语气轻松诙谐道：
“不过……小少爷今天这状态不对啊。平时跟个小狐狸似的，今天怎么瞧着兴致不高啊？
是那个不开眼的，惹我们家小少爷不开心啦？
说出来听听，说不定窦叔叔能给你支个招，整死他。”
江朔眼帘微垂，避开了他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没什么。”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窦叔叔先去办正事吧，我等你消息。”
“行吧。”窦锦徳见状没能博小爷一笑，也不再勉强，
重新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换了一种切入战术道：
“不过话说在前头，这跑腿的活儿可不能白干。事成之后，我可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江朔抬眼，语气平静，不改往日里的豁达与果决。
“简单。”窦锦徳掰着手指数，“陪我去趟新开的那个艺术展，观光观光。
再去云端酒店吃顿西餐——就得顶楼那个观景位，
还有啊，我珍藏的那瓶82年的拉菲，得找个由头开了……”
“都依你。”江朔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语气里透着点明显的不耐烦，“只要事情办妥当，你的要求我都满足。”
话音刚落，不等窦锦徳回应，他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瞬间暗下去，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抿紧的唇。
律师事务所里，窝在办公椅的窦锦徳，看着突然变黑的屏幕，
先是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点了然。
他对着黑屏抬手摸了摸鼻翼，语气轻佻却带着点笃定：
“啧啧，看来小家伙是真遇上了不爽的事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不耐烦。
别说我每次讨不到半点便宜，平时那个机灵劲儿，能绕十八个弯，不把我扒个一干二净，决不罢休。”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利落，方才的慵懒一扫而空。
路过沙发时顺手捞起搭在上面的西装外套，抖了抖披在肩上，
一边系着纽扣一边走向门口，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行吧，谁让我端着人家饭碗呢。先去办正事，
回头闲暇了，再琢磨这小家伙到底撞上什么坎儿了。”
事务所的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将一室纷扰关在了里面。
日头渐高，街道上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投下了明明灭灭的光斑。
窦锦德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位，皮鞋踩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微微低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烟盒，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咔哒”一声燃起幽蓝的火苗，烟丝被点燃的瞬间，冒出一缕细长的青烟。
他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在空气中慢慢扩散、消散。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他拉开车门，黑色真皮座椅在阴影里透着低调的奢华。
坐进驾驶座的瞬间，他随手摁了车窗按钮，车窗缓缓降落，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引擎立刻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窦锦德挂挡、松手刹，方向盘在他手中轻巧转动，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位，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汇入主路的瞬间，他脚下轻踩油门，车速渐提。
黑色的轿车像一道流畅的影子，融入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
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他却始终目视前方，左手夹着香烟在窗外弹了烟灰，
眼神锐利而专注，仿佛这茫茫车水马龙，不过是他要跨越的寻常风景。
很快，车子便随着车流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道尽头，
只留下尾气在空气中短暂弥漫，又被风卷着，散入了城市的喧嚣里。
江朔办完穆小吉交代的事，脚步轻快地走到周雪的卧室门口。
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暖光，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他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进”周雪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出来。
江朔推开门，就见周雪坐在临窗的写字台前，
背对着他，手里握着彩铅，正低头专注地画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猛地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像刚绽放的向日葵，
灿烂得直晃眼：“唉？江朔，快进来呀，站在门口干嘛。”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心情极好，说话时都带着轻快的调子，掩饰不住的期待。
江朔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画纸上。那是一幅还没上色的全家福，
画里有妈妈雪莲温和且阳光的笑脸，有爸爸严肃且板正的脸，
一副憨厚的样子，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周雪。
周雪手里抱着一个洋娃娃，因为侧头别过一边，十分执拗的样子，眼眶里含着倔强的眼泪。
一旁的妈妈，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笑容里展现出慈母的温柔，像是柔声细语的哄着不开心的周雪。
“画得不错。”江朔不吝啬得夸了一句，语气却还是带着点小大人的沉稳，
“小雪，我已经联系了窦锦德律师，他已经着手去办理相关探亲手续了，很快你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真的？！”周雪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她激动地抓住江朔的双手，掌心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烫，
“太好了！谢谢你江朔！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见到爸爸的时候，我该跟他说些什么呀？”
她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又哭又笑的样子，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江朔看着她，心里那点因为昨天的事残留的阴霾也散了些。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尽量放的柔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刻意准备。
周叔叔那么久没见你，肯定跟你一样激动，说不定他比你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他顿了顿，看着画纸上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补充道：
“不过我想，他看到你现在好好的，能吃能睡，还能画出这么好看的画，一定是最欣慰的。”
周雪重重地点点头，用力抹了把眼泪，又笑了起来：
“嗯！你说得对！我要告诉爸爸，我在红星福利院过得很好，
郭爷爷、穆叔叔和你都对我特别好，还有圣雪，它也很可爱……”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把想跟爸爸说的话一条一条列出来，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江朔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了弯。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画纸上，落在两个孩子身上，暖洋洋的。
写字台上的彩铅散落着，像是撒了一地的星光，映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希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