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岐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目光落在周永安挺直的背影上,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准备好了,就动手收网。”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巡视完这几个省市回来,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周永安猛地站直身体,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语气铿锵:“请书记放心,我们一定按中纪委部署,把案子查到底。”
王岐重新靠回沙发里,指尖在膝头打着轻拍:“说实话,鲁省这波反腐力度,我是认可的。”他抬眼看向周永安,目光里带着审视,“你手里那几个独立调查的案子,证据链都齐了?能结案了?”
“已经完备了。”周永安点头,指尖在文件夹上轻轻一点,“我想等侯玉军这几个案子一起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说起这话时,眼底闪着锐利的光,像个蓄势待发的猎手。
“你心里有数就好。”王岐笑着点头,右手伸向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两支,递了一支给周永安。烟身刚碰到周永安的指尖,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随意:“对了,李保中同志也要调整职务了,你有什么看法?”
周永安捏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顿,烟丝在纸卷里轻轻晃动。他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李书记在纪委战线上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组织上的安排肯定是最妥当的。”他没接话茬,只是顺着官场的规矩作答,指尖却不自觉地将烟转了半圈,这时候提他的调整,王书记怕是另有深意。
王岐看着他这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忽然笑了,自己点上烟,烟雾在他眼前缓缓散开:“你啊,还是这么谨慎。”他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行了,去忙吧,收网的时候,给我个信儿。”
周永安重重点头,将烟轻轻放在茶几上,转身时脚步沉稳依旧。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听见王岐在身后轻声说了句:“选人用人,要擦亮眼睛。”他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见王岐正望着窗外,侧脸在阳光下透着几分深沉。周永安没说话,只是挺直脊背,推门走了出去——他知道,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提点。
冷明军轻手轻脚推开办公室门,指尖在门把手上顿了半秒,目光飞快扫过周元义伏案的背影,才压低声音道:“老师,中纪委的王书记已经到鲁省了。”
周元义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文件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他缓缓放下笔,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抬眼时眼底的疲惫藏得极深,只余一片沉静:“知道了。”沉默片刻,他长舒一口气,胸腔起伏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你准备一下,明天去乌江省。吴江市缺个纪委书记,正厅级,你去顶上。”
冷明军猛地抬头,瞳孔微缩,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公文包带。“老师,”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发颤的不解,“他们……真要动了?”
周元义拿起文件,指尖在纸页边缘摩挲,目光却没落在字上,声音轻得像怕惊了谁:“提前布棋,总好过事到临头手忙脚乱。”他抬眼看向冷明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回去收拾吧,我这儿没什么要安排的,真有事,就让办公室派个人就行。”
冷明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咽了回去,只重重点头,转身时脚步有些沉。门轻轻合上的瞬间,周元义才将文件扔在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望着门板的目光里满是怅然,低声自语:“风要来了……该放手时,就得放手啊。”
鲁省省委书记办公室门前,梁鑫敲门开门,轻声走到办公桌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道:“书记,中纪委的王洪涛主任到了。”
姜世军正看着一份报告,闻言指尖在页角一按,抬起身时脸上已带上恰到好处的笑意。他抬手理了理衬衫领口,动作从容不迫:“快请他进来。”
“姜书记——”人还在走廊,王洪涛洪亮的声音已经撞了进来,带着股爽朗劲儿。
姜世军笑着迎上去,右手早已伸出:“老王这嗓门,还是这么中气十足。”
王洪涛大步跨进门,双手一把攥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老了老了,比不得当年喽。”话虽这么说,眼里的光却亮得很。
两人握着手寒暄两句,姜世军侧身相让:“坐,坐。”
王洪涛在沙发上坐下,大马金刀的架势,视线扫过办公室,笑道:“你这儿倒是清净。怎么,不请我喝杯茶?”
“瞧我这记性!”姜世军拍了下额头,转身走向茶吧机,刚要拧开电源,梁鑫已经快步上前:“书记,我来——”
“不用。”姜世军抬手拦了一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去把我上个月收的那罐明前龙井拿出来,就在冰箱保鲜层。”
梁鑫应了声“好”,转身往休息室走。办公室里,烧水的嗡鸣声渐渐响起,姜世军看着王洪涛,脸上笑意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审视:“老王这次下来,怕是不只为了喝茶吧?”
王洪涛哈哈一笑,端起姜世军递来的空杯转了转:“先喝茶,先喝茶。”话虽随意,指尖却在杯沿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里藏着说不出的意味。
姜世军端着烧好的热水走过来,壶嘴倾斜时水流呈一道细白的弧线,稳稳注入茶杯,将蜷曲的龙井芽叶冲得舒展漂浮。他脸上漾着温和的笑,指尖在壶柄上轻轻一顿:“来,先尝尝这明前龙井,老战友张伟峡刚邮寄来的,说是去年头茬的新茶,就是邮寄过来的时间有点晚了。”
王洪涛看着杯中渐渐舒展的茶叶,眉头故意往上挑了挑,伸手在茶几上拍了下,语气带着几分佯装的愤愤:“这老东西,好事不想着我!”话虽如此,眼角的笑纹却没藏住,显然是玩笑话。
姜世军往他面前推了推茶杯,水汽氤氲中,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带着点无奈的喟叹:“他啊,今年就要内退了。”
“嗯?”王洪涛端杯的手猛地一顿,茶叶在水中晃了晃。他抬眼看向姜世军,眼里的玩笑劲儿瞬间褪去,多了几分真疑惑:“他还没到点吧?”
姜世军指尖在杯沿划了圈,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像是在算着什么,语气平静却精准:“差两年三个月零九天。”他抬眼时,嘴角挂着浅淡的笑,眼底却藏着点复杂,“他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王洪涛往前倾了倾身,原本放松的坐姿绷紧了些,声音里的惊讶再难掩饰。办公室里的茶香似乎都凝住了,两人对视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没说出口的探究——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到龄的内退,从来不会只是“想休息”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