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市市政府办公楼，常务副市长办公室内。陈丰靠在办公椅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光秃秃的枝桠像张网，罩得人心里发闷。他转头看向张开山，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催促：“我们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开山站在办公桌前，双手贴在裤缝上，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压得很低：“老板，这几天没敢歇着，把他们的资料捋了三遍，基本证据都核实过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就等头哥回来，把卷宗交过去就行。”
陈丰抬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手指在桌面上敲得更急了些：“我知道你们办事靠谱。”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几分，“但能不能再快点？表哥回来要是能拿到东西，也算是咱们给他接风了。”他知道张开山手里的线索有多关键，早一天交出去，周永安就能早一天占得先机。
张开山的眼眶微微发热，往前凑了半步：“谢谢老板理解。”他声音里带着感激，却又藏着几分顾虑——这些天没少麻烦陈丰调动资源，对方却半句没问缘由，这份信任比什么都重。
陈丰端起茶杯，刚碰到唇边就顿住了——杯底空空如也，他却还是象征性地“呷”了一口，放下时杯底与桌面撞出轻响：“需要人手、要调档案，尽管开口。”他眼里的厌恶藏不住，“那帮人早就该收拾了，看着就碍眼。”
“不是我们想瞒着您。”张开山连忙解释，指尖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实在是这事儿牵扯太广，头哥特意交代过，不能让您沾边，怕您受牵连。”
陈丰的脸色沉了沉，指尖在桌面上按出个浅印——他知道周永安是护着自己，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还是让心里堵得慌。但他脸上没露半分不悦，只是淡淡道：“那你们就接着秘密查。”话虽如此，眼神却冷了几分——这批人是周永安的心腹，向着他理所当然，可自己终究是外人吗？
张开山听出他话里的疏离，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了个念头：等这事了了，还是回周永安身边去。他咬了咬牙，抬头时语气带着恳求：“老板，您别多心，我们……”
“行了，干活去吧。”陈丰打断他，指了指空茶杯，“加点热水。”他知道张开山的顾虑，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可话已出口，只能用别的方式缓和，“你记住，你是表哥安在市政府的钉子，这位置离不了你。”
张开山心里一暖，原来陈丰都懂。他端起茶杯走向茶吧机，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老板这是在提醒自己，肩上的担子不只是查案，还有盯着市政府这摊浑水。
“外面还有几个人等着？”陈丰翻着文件，头也没抬地问，指尖划过“改创基金”几个字时，眉头皱了皱。
“三个区的改创办的主要负责人，”张开山接了水回来，把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还是为那笔改创费用的事。”
陈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不是跟他们说过，今年的额度早就批完了？怎么还来？”
张开山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老板，县区改创哪有什么硬标准？这笔钱怎么花、花多少，全凭他们一张嘴。”他压低声音，“说白了，就是想借着改创的由头，多捞点油水。”
陈丰把文件往桌上一摔，纸张散落一地：“这群蛀虫！”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看向张开山，眼神里有了决断，“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一并加到卷宗里去。”
张开山心里一动，连忙点头——老板这是要借周永安的手，连这些人一起收拾了。茶吧机的嗡鸣声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交汇，无需多言，已然默契于心。
“你们的工作已经汇报得差不多了，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陆新阳看着周永安眼下那圈掩不住的青黑，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语气里的心疼藏不住。他没起身，只是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像张网，细细描摹着周永安消瘦的轮廓——这孩子，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紧。
周永安笑着应了声，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文件，指尖刚碰到纸页，王玉成已经快步上前，把公文包递到他手边，动作麻利地将文件收拢进去。“那我们先回了。”
“你最近的工作不少，但别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陆新阳的声音沉了沉，眼神里带着几分严肃，“学会分出去，也是本事。”他盯着周永安，像是想把这话钉进他心里——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拼，不知道惜力。
周永安心里一暖，连忙点头：“您放心，我知道分寸，会看着分的。”他脸上笑着，心里却明镜似的——这是领导在疼他。
姜世军也跟着嘱咐，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还有，晚上别熬那么晚。越是到收尾的时候，身子越得扛住，你垮了，前面的都白干了。”他的目光落在周永安微微发颤的指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嗯，记牢了。”周永安用力点头，眼眶有点发热。
陆新阳忽然朝姜世军递了个眼色，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行了，赶紧走吧。再留你们，中纪委那几个巡视组的老伙计该念叨了，说不定正等着听你汇报京都的事呢。”
姜世军心领神会，朝门口的秘书招了招手，接过对方递来的黑色文件袋，起身递给周永安：“拿着，算是给你接风的小礼物。”文件袋不厚，却沉甸甸的，像是装着什么要紧东西。
周永安双手接过，指尖触到袋口时，能感觉到里面是装订整齐的纸张：“谢谢两位领导。”他微微躬身，转身时脚步轻快了些，却没注意到两位领导交换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办公室的门刚合上，陆新阳就沉下脸，声音压得极低：“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吧？”他的指尖在扶手上掐出深深的印子，眼底满是焦灼。
姜世军望着紧闭的门板，半天没说话，直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远了，才缓缓摇头，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看他这样子……怕是还蒙在鼓里。”他拿起桌上的体检报告复印件，“肝部那处阴影，医生说不能再拖了……”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却驱不散那份沉甸甸的担忧。周永安还在为案子奔波，他们却在这儿，为他的身体揪着心——有些事，瞒着不是办法，可真要挑明了，以那孩子的性子，怕是更不肯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