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距离乌珠穆沁部四百多里外的喀尔喀蒙古原址,同样的一幕也在上演着。
但不同的是,黄得功压根不必演戏。
黄得功所率领的三万大军,本就是近卫军的原班人马。
这些近卫军士兵里不乏最高跟着张世康的人,他们真真是从最被看不起的京营老弱病残,变成如今的国之骄傲。
从破破烂烂一无所有,到如今身着崭新军服,手握最新制式武器、盔甲,不少人甚至还混到了武勋。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兵马大元帅张世康而起,为大元帅而战,不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
只要大元帅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他们都敢冲过去。
如今大元帅被围困,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怒之后,三万大军连休息都没有,便丢下一切辎重,只带了两日的干粮,开始向着官山狂奔。
与吴三桂的怨军相比,黄得功所处的地方距离官山近了几十里,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计划是与大元帅合议之后定下的,但其实他和孙维藩都不同意,最终大元帅少有的用军令压他们。
战场瞬息万变,黄得功这几天都没睡安稳,他实在无法倘若大元帅出了意外,近卫军以及朝廷将会如何。
……
六月初五,黎明,官山。
并不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重归于寂。
这是难得的宁静,徐文远和孙大胜等次子团的人或蹲或席地而坐,他们手里捏着水囊,但其实里头装的是酒。
“营里死了八百多兄弟,俺心疼啊,待会儿等天亮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面孔消失。”陈涛的脸乌漆嘛黑,全是沾染的血污。
“我的营里也去了六百多,兄弟们都很累,真不知道大哥咋想的。
若是我,早用重炮轰他狗娘养的了。”郑冲从徐文远手里接过水囊道。
“你若有大哥半分的智谋,也不至于只在近卫军任一参将了。
大哥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慈不掌兵,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徐文远轻叹一口气道。
为帅者,在必要时,就该懂得取舍,这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最基本的军事素养。
如果吝惜士兵的性命,顶多就是一员小将,永远无法再进一步了。
而徐文远心里清楚,大哥其实是痛苦的,他是在强迫自己这么做。
他有好几次看到大哥在悄摸探视伤兵营,那脸上的痛楚是做不得假的,但是没办法。
“唉,咱不也是发发牢骚吗,岂能不知。
不提也罢,现在建制最完整的,恐怕便是那七千多炮兵了吧?”宋亮祖插话道。
“是啊,就安南侯的重甲骑兵都战死了四百多个,曹将军的盔甲都被砍烂了,据说背部还挨了一刀。”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估摸着也快派到用场了。
只希望齐大柱那厮别让咱们的弟兄白白死了。”徐文远道。
“他若敢出纰漏,咱若还能活着回去,非揍的他娘都不认识!”孙大胜咕咚咕咚喝了一阵酒道。
“那也得能回去才行,哥几个,遗书都写好了吧?”陈涛道。
“早写好了,已经交给洪统领了,若老子运气不成,他会交给咱老娘。”郑冲大咧咧道。
虽然局势很不利,但在场的人都认为倘若真是倒霉催,那亲卫统领洪秀成的生还几率将是最高的。
毕竟兵马元帅不必参战,而洪秀成作为他们大哥的亲卫统领,那身手就连孙大胜都过不了几招。
“没写,咱也不知写给谁,若是倒霉催,俺跟俺爹还能搭个伴去找俺娘。”孙大胜浑不在意的道。
孙家三代单传,如今父子又同在官山,算是最了无牵挂的了。
“其实也不必如此悲观,大哥一定会有更好的安排。”徐文远十分笃定的道。
关于此次作战的确切计划,只有张世康、孙维藩、黄得功三人,以及虎贲军都督卢象升知晓。
倘若归化城那边的济尔哈朗真的被全歼,那卢象升应该也快到了。
徐文远没写遗书,因为他不觉得洪秀成是生还几率最大的人,作为亲兵,倘若主将身死,亲兵断无可能生还。
只不过他不想说实话让弟兄们心里难过罢了。
这时候,张世康带着朱慈烺走了过来,众人都赶紧站起身来。
“不抓紧时间休息,都在这儿嘀咕什么呢?”张世康说着,就要从孙大胜手里拿水囊。
孙大胜还不想给,张世康讥讽的道:
“一点破酒还要藏着掖着吗?”
“原来大哥都知道……”孙大胜咧了咧嘴,松开了紧握水囊的手。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张世康说罢,便喝了几口,辣的直皱眉。
“那也得有下次才成啊。”孙大胜苦着脸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道:
“如果咱能活着回去,大哥……能不能把妹子许配给咱?”
孙大胜与他老爹相依为命,鲜少有牵挂,直到张世康婚礼那天见到张婧奕。
其实孙大胜也想给张小妹写封信的,可一来不知道写啥,二来也很唐突,担心人家看不上他。
“我可管不了,等回去你自己问她。”张世康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俺这不是怕……”
“死都不怕,还怕个鸟!
记住,待会儿若看到东北方向有紫色的响箭,不得恋战,要立即收拢你们的部将,往大营内部收缩。”
说罢,张世康就将水囊丢给了孙大胜,走出两步又对他道:
“不过你若当我妹夫,也还不赖。
都要好好活着。”
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放亮,而在距离官山大营四里外,大清国的军队已然再度集结。
伴随着号角和擂鼓的声音,最终的决战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