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夏行之有些微怔，回神后脸颊也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被凤荧的手劲儿掐的还是什么，他瓮声瓮气道：“蒯怂凯……”快松开！
凤荧瞪他：“那你不准胡说八道。”
夏行之不得不点头，凤荧这才松手。
幸好现在夏行之是傀儡不是肉身，否则高低脸上要带两个大巴掌印……
“继续。”
“……继续就继续！”夏行之咬牙切齿道，“后来……我感应到了时之力，我开始一遍遍看到‘未来’，一片交迭演变的未来……寰宇之存，寰宇之灭，都在命运的转折的瞬间……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寰宇走向陨落和毁灭，所以……”
凤荧冷声道：“所以你就选择不告而别？”
夏行之知道自己有错，甚至还有点自私，因为……他不想面对凤荧的悲伤和眼泪。
呃，虽然以凤荧的性格，未必会为他悲伤落泪。
可他真的害怕离别，也害怕被遗忘。
“死亡”是一个终点。
如果凤荧接受了他的死亡，并逐渐将他忘记，将他抛诸脑后……那他会难过的。
同样的，如果凤荧为了他的死一蹶不振，他也会无措。
最好的方法，就是他离开她。
说是不告而别也好，说是胆怯退让也罢，只是他没想到，凤荧竟然有了小无双……
他让她承受了太多太多。
“对不起……”夏行之缓缓垂眸，想要靠近凤荧，又怕她生气，只能眼巴巴站在哪里。
凤荧静静打量他的容颜，这个傀儡的“塑容”是她帮助完成的。
她本以为，她和小无双的“便宜爹”已经分别了这么久，她或许早已不记得他的容貌了。
可等夏行之超控“傀儡”出现在她面前，即使傀儡因为被小无双“袭击”了一下，所以容貌“扭曲”，但她还是从“扭曲”的五官里看出了他当年的影子。
所以后来塑容时，她特意修改了傀儡的模样，让它和当年的他不再那么相似。
这也代表着……她其实从来没有忘记他。
没有。
是念旧吗？
有。
是不甘吗？
也有。
还有其他更深更眷恋的情感……
但这些年来凤荧一直在压抑，在她看来，既然夏行之可以不留一句话就离开她，她也可以一样洒脱。
她是一位母亲，更是千云凤帝。
她有女儿要保护，也有子民要统领。
她的尊严不允许她低头，也不允许任何人轻视。
凤荧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后来呢，你为了你看到的……做了什么？”
夏行之垂眸沉默片刻，然后撸起云袖将手腕伸到凤荧的面前，用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他的动作泰然自若，从容不迫，仿佛当年被剖开身躯放干血液、燃烧殆尽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我用我的血肉，我的身躯，开启了‘门’……”
凤荧心跳都要凝滞了，轻声道：“什么门？”
“我所‘看’到的希望，被裹挟在无尽虚空和洪流之中，不断穿梭于虚无的各个角落，她似乎想要找到归来的路，但因为种种限定和困难，又终究不得回来……因为她已经脱离了法则的范畴，所以，我用夏家仅剩的血肉，献祭时之力，替她开启了一扇得以重回真实和轮回的门……”
凤荧脑子一片空白，身上的力气也一点点散开。
她屏住呼吸，垂下双眸，羽睫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颤动。
夏行之看凤荧难受，眉头紧蹙道：“你别太难过……”
凤荧打断了夏行之的安慰，抬眸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感应到的？”
“啊？”
“我是说，通过时之力所看到的、纠缠的未来。”
“就是我离开前后。”
“是我们结合之后吗？”
“！！！”
夏行之被凤荧直白的话说得满脸通红，但凤荧的表情十分严肃，他也不敢有其他旖旎的想法，只能干干点头。
凤荧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你可有想过，为何现在‘天命’和‘命数’都应在了小无双的身上？”
这点夏行之“清醒”之后也纳闷过,他当年迎接回来的“希望”，为何最后会显化在了他女儿的身上。
“这……我也不知道现在寰宇的气运比起从前有了多少改变，但我想应该在逐渐变好……小无双她非常努力，也非常强大，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凤荧沉默许久，抬眸道：“你所看到的，那漂泊于无线虚空之地的‘希望’，应该就是小无双。”
夏行之愣在原地：“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关于小无双的来历。”
夏行之知道一部分，但知道的并不完全：“你快与我说说。”
凤荧睇了夏行之一眼，见他心急如焚的模样，轻叹一声，还是将姬无双的“前世今生”告诉了夏行之。
后者听得半晌回不过神来，许久后才喃喃道：“所以……我的血肉能将‘希望’指引回来，并不是巧合，也不是单纯的因为时之力，而是我们之间，本就血脉相连？”
凤荧轻闭双眸，整颗心如同在沸水中翻滚般，疼痛又清醒。
“对。”
夏行之怔愣许久，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抬眸四望对着天幕道：“你们……这件事情不允许告诉小无双，还有你，你也别告诉她。”
夏行之可以是牺牲自我，替寰宇迎来曙光和希望的人，也可以是打破如织命数之僵局的人，但独独不能是献祭自己拯救姬无双的人。
他和姬无双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太清楚姬无双的倔强了。
他不想让她背负什么枷锁和痛苦。
作为一个父亲……
他愿意为了她牺牲一切，只希望她的灵魂始终是自由的。
这些沉重的、痛楚的、压抑的一切因果，就斩断在此地吧。
她什么都不用知道！
什么都不用知道！
“你冷静些。”凤荧看夏行之有些慌乱，索性伸出两根手指夹着他的嘴唇，冷冷道，“慌什么慌，自乱阵脚，小无双已经是四界之主了，有什么是能瞒过她的呢？她迟早会知道的。”
“可是……”夏行之眨眨眼，可怜巴巴看着凤荧，“我只是不想她难过……”
“她比你现象的坚强多了。”
“……”
凤荧又安慰道：“而且，你的魂魄这不是你好好的吗？小无双说你刚刚恢复神智没多久，也就是献祭后的这些年，你就等于睡了一觉，没事的没事的。”
夏行之：“？？？”
凤荧这话听起来好像没啥毛病，但他怎么有种“自己在凤荧这里已经一点都不受重视”的感觉啊？
说好的……喜欢他呢？
夏行之满眼都是哀怨：“所以你愿意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吗？”
“打住。”凤荧冷冷勾唇，“一码还一码，作为人族大帝，我铭记您的付出，但作为道侣，你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可取。”
夏行之耷拉下脑袋，不敢多说什么。
凤荧就这么直愣愣看着他失落的姿态，许久后轻轻一叹，上前张开手紧紧拥抱了他的身躯。
比起从前那副温暖的、和煦的……带着浅浅阳光气息的身体，夏行之现在的“身躯”有的只是浅浅的硝烟之气，不好闻，但因为里面的灵魂是他，凤荧还是忍不住留恋。
她搂着他的腰肢，轻声道：“小无双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珍惜眼前人……大战迫在眉睫，其实能在这之前和你重逢，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行之，我其实……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