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张天师已经结束了上午的讲经和练剑,此时正在房内打坐调息。
天师打坐的时候,是没人敢打扰的,所以当他听到有人推门,第一反应是有些愤怒。
现在的小家伙胆子都这么大了,自己清修的时候来打扰也就罢了,竟然既不通传也不敲门,没规矩!
但他立即意识到不可能有人这么大胆,如果有,那必然不是道童。
“是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在书院也是这副欠揍的德性吗?”
赵玉书的笑容僵在脸上,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试图找点话题缓和一下。
“您怎么也被抓了?”
张天师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听听,是人话吗?我为啥被抓你不知道啊?是谁写信求爷爷告奶奶让我过来的?
“呵,贫道技不如人呗。”
张天师冷笑。
赵玉书嘿嘿点了点头:“那倒是。”
“滚!”
赵玉书当然不会滚,他来是救人的,自己滚算怎么回事。
“这么说,果然是二先生在隔壁了。”
“是,若没您的提点,我也不能想到,不过那人在隔壁布置了极恐怖的陷阱,想脱困还是比较难。”
听完了赵玉书的描述,张天师微微一叹:“若是贫道,他就困不住了。”
言下之意并非说李离不如他,而是若是他处在李离的境地,根本不会管那么多,直接便大摇大摆出去了,至于几个凡人是死是活,或者所谓的十个不知道的人是死是活,跟我老道何干,又不是我杀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杀的又如何?
“小子有点不明白,师姐是自己不能走,您就算没了灵力,等闲凡人也留不住您吧。”
张天师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莫说凡人,就算三四重天,贫道一把剑,也是想去哪就去哪。”
您牛逼,不愧是天下前五。
所以,您为啥不走呢?
生死攸关,赵玉书自然不会太照顾张天师颜面,毫不犹豫的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贫道试过。”
“那到底是什么困住了您?”
“欲望。”
张天师站起身招了招手,当先一步向外走去,赵玉书急忙跟上。
走出房门,走出小院,张天师不理会几个道童看向赵玉书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人的惊愕眼神,径直往前走,再前面就是大门了。
张天师不走了。
但他示意赵玉书继续向前。
赵玉书满脸狐疑的向前走了一步。
也只走了一步。
然后他立即退了回来。
他知道张天师为什么不能离开了。
他也知道张天师为什么说是欲望困住了他了。
前面没有幻觉,没有海市蜃楼,没有千刀万剑的陷阱,但自己不得不退回来。
因为自己在迈出那一步之后,气海一阵翻腾,几把神兵微微颤抖,境界竟然有不稳的迹象。
二叔和国师到底在这里布下了多少陷阱!?
“感觉到了?”
张天师站在他身旁:“每向前一步,修为便会消减一分,而且贫道确信,若是及早退回,调息一二,那修为还无碍,若是执意向前,贫道不出十步就会落到外景,而且是再也无法恢复了,这就是贫道斩不去的欲望,你懂吗?”
赵玉书点了点头,他当然懂,修士是天地宠儿,能开窍就是人中龙凤,修炼到内景更是难上加难,全天下满打满算不过三四十个内景,谁敢为了走出去自降修为?
莫说内景,连赵玉书都不敢。
更可怕的是,自己也被困在这里了。
赵玉书不信邪,自己有徐夫人,能把灵力波动彻底隐藏,难道还不能瞒过这个不知道是阵法还是宝物的东西?
于是他又上前一步,在迈步的一瞬间,他变成了一个凡人。
然后他又退了回来。
竟然还是不行。
这股力量竟然直接作用于气海。
“让我捋捋。”
赵玉书转身往回走,直接坐在一棵大树下开始在地上画圈圈。
“您这身上灵力留不住,也是他每日来刺十几剑。”
张天师随手拿了个蒲团放在他对面坐下:“应该比二先生多一剑,这里,还得挨一下。”
张天师指了指自己的丹田,那是内丹的位置。
“那为什么他就可以没事呢?”
“嗯?”
赵玉书在地上随手划拉几下:“天师,假设我现在跟小天师斗法,您在旁边招了道天雷劈下来,难道这道雷只劈我,不劈小天师吗?”
张天师点了点头:“贫道还是自信能控制的住的。”
赵玉书一脸黑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您没控制住,雷这东西又没意识。”
张天师恍然:“我懂你意思了。”
“对啊,就像千里江山图,必须要有李家的皇室血脉才能免疫,哦,就是没事,其他人都得中招,那么,现在至少我已经经历了三个陷阱,如果都是宝物,那就是三个天阶,三个天阶至宝,偏偏都对他和国师不起作用,您信吗?”
张天师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张天师摇了摇头:“我是不愿信的,但现在,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厢情愿的猜测上。”
赵玉书点头表示认同:“您说的对,我们没有底牌去赌,必须确定找出这个让他们不受影响的原因。”
“怎么找?”
“他每日何时来?”
“来我这里,是晚饭后。”
“那我就得,在这蹭一顿晚饭了。”
赵玉书或许不用等到晚饭。
他出现在张天师院子里的消息第一时间用纸条传到了国师那里,国师的脸色控制不住的一变,目光下意识的朝二叔飘了过去,但两人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对面坐着两个人。
李琦,葛老。
李琦除了一个皇亲和天使的身份,只有七重天,不足为虑,但他身旁的葛老就不一样了。
就算二叔说此人不值一提,但对方毕竟是内景,而且是个极为深沉内敛的内景。
作为在皇帝身旁待了二十年之久的国师,他一眼就看出对方也是如此,甚至比自己更有城府。
武力,有时候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标准,尤其是武力差距还没大到足以无视计谋的时候。
葛老始终低着头,没有听到什么,似乎也没有看到什么,但国师的一个停顿,眼珠一个转动,就足以让他猜到很多事。
葛老的皱纹更深了一些。
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