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隔之墙的顶端，握着手电筒的青年和提着提灯的林御因为刚才的对话、气氛已经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正在以某种“对峙”的姿态相对而立。
良久之后，那青年率先开口：“我可没有耍你——是你单方面在耍我，上一任家主不可能是不夜天永裳。”
“你为什么会知道呢，”林御看向了对方，“看起来你应该是在上一代家主人选确定之前、就来到这里了吧？”
青年低声说道：“但是我能推断的出来……”
林御笑了起来：“我也能推断出来阁下你在耍我——上一任家主不可能是不夜天永裳，所以、阁下也不可能是不夜天永怜。”
青年听到林御这么说，倒是平静了下来。
“的确，我低估了你对不夜天家的了解程度——你能说出‘不夜天永裳’这个名字就证明了你比我想象得了解不夜天家。”
“老实说……我一开始只以为你是故意套近乎的罢了，毕竟你们这些‘求道者’向来是比较自由、灵活的。”
“但现在看来，你好像还真是……和不夜天家关系比较近的。”
林御开口说道：“我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不成？虽然你已经离开不夜城不知道多久了，但是我可没信心在一位不夜天家核心成员面前冒充不夜天家的幕僚宾客。”
林御说着，那青年微微颔首：“所以，我们不妨多一点信任和坦诚——我来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来告诉我上一代真正的家主是谁，怎么样？”
林御开口道：“当然可以……所以你的名字是？”
青年看向了林御：“我想你应该也多少猜出来了吧……我知道现在这任家主不是‘不夜天永裳’的理由，自然是因为……”
“我就是不夜天永裳。”
对方看着林御，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御确实有隐约猜到一些，毕竟不夜天永怜的亲生兄长只有两人，而不夜天永裳又恰好是“英年早逝”的那个——虽然当年他举办了葬礼，但是林御查阅到了当年的新闻——不夜天永裳逝世是因为真理公司在外城的一处实验室整个发生了爆炸，实验室之内的所有人都尸骨无存。
这听起来也太可疑了……
毕竟，如果林御自己要导演一部电影的话，那如果其中有一个角色是死于一场所有人都尸骨无存的大爆炸，那简直像是直接在告诉所有观众“我们保留了这个角色在后续系列电影之中回归的可能性、下一部也未必不会有他登场哦”。
坠崖落海、爆炸大火……这些都是可操作性很强的场面，若是林御自己需要“假死”，他肯定也会选择这样的场景。
所以……
林御确实考虑过对方就是不夜天永裳。
当然，更重要的是，林御除了不夜天永怜之外，也只知道不夜天永裳这一个上一代不夜天家成员的名字了。
王爵贵族的家族历史本就是相对保密的、不对公众开放的。
不夜天家家主、永怜阁下更是刻意抹消了她上位之前的大部分痕迹，毕竟那段时间她杀了不少自家人，说出去总归是不太好听的。
而对方既然知道不夜天永怜、那知道不夜天永裳这个名字也是肯定的。
只是林御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是不夜天永裳本人——毕竟从此刻对方的神态和语气来看，他确实是在相对坦诚的坦白、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尤其是林御已经有了对方刚才“撒谎”时的微表情样本，这份判断自然也更加精准了。
不过林御倒是没有表现出确认，甚至反而进一步质疑了起来。
“你又在耍我……虽然我确实没有那么了解不夜天永裳，但既然我说了他的名字，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林御低声说道，“虽然不夜天永裳确实不是不夜天家的家主，但是……他早就死了。”
不夜天永裳指着自己：“那你觉得我人在这里，对不夜城的人来说，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们当然会觉得我已经死了。”
不夜天永裳无奈地说道。
林御看向了不夜天永裳：“你怎么证明？”
“你记住我的样貌，回去和现在的家主……是叫不夜天火乐来着？反正和她复命时，顺便问她要一张我的照片不就好了，”不夜天永裳无奈地说道，“你要让我现在能给你什么证明，那我是给不出来的，但我确实是不夜天永裳。”
“非要说的话，我能告诉你我当年来到这里之前，曾经引发了一场轰动整个外城的‘炼金爆炸’，或许那也是我被判定为‘死亡’的原因，如果你了解我所谓的死因、应该是和我刚才说的内容能吻合。”
“但这也不是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是了。”
不夜天永裳说道。
林御勉强开口道：“我姑且先相信吧，毕竟你好像也并不是在骗我的样子。”
不夜天永裳看向了林御：“那就轮到你了——你可以告诉我上一代家主是谁了吗？”
“在那之前，我先坦诚一点，其实我骗了你，现在的家主不是不夜天火乐，她是比较大概率会成为下一代家主的候选人而已，现在的家主跟你还是同辈的，”林御平和地开口说道，“所以，你想问的应该是当代家主。”
不夜天永裳很是意外：“现在的家主，竟然还是和我同辈的人吗？”
“是的，她已经当上家主超过五十年了……当然，不夜天家现在是不夜城势头最盛最强势的家族。”
林御淡定地说道。
不夜天永裳摆摆手：“别管这些了，我现在在这牢里，就算是不夜天家已经把其他所有家族都剿灭也和我关系不大……但是，这一代家主究竟是谁？”
林御挑眉：“难道这就对你关系重大吗？”
“当然，我可太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赢了’。”
不夜天永裳认真地说道。
林御看着不夜天永裳，也认真地开口：“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其实这也是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是‘不夜天永怜’的缘故。”
“因为……当代家主确实就是不夜天永怜。”
不夜天永裳再次呆住了：“诶？”
随后，他又有些恼怒地开口：“我都说了我真的是不夜天永裳，你为什么不信呢？”
林御疑惑开口：“我哪里不信了，我不是说已经相信你了吗？”
不夜天永裳更加不快：“那你要是相信我，为什么还说现在家主是不夜天永怜这种话……你这不是在讥讽我吗？”
林御无奈地看向了不夜天永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不夜天永裳阁下，那就是我没有在开玩笑、讥讽你或者欺骗你。”
“现在这任家主，真的是不夜天永怜。”
不夜天永裳摇头：“怎么可能，小妹她不可能当上家主的……而且你说她已经把持不夜天家五十余年、更是可笑的天方夜谭……就算真的万一给她当上了家主，她也不可能当五十年的！”
“小妹虽然炼金天赋很高，但是她性格古怪、为人孤僻，而且还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日常言行根本毫无贵族的礼仪举止素养，”不夜天永裳回忆着说道，“我选择她来冒充，就是我确信她就算还活着、也应该大概率是一位你可能没听说过的边缘人物，哪怕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记载。”
“再加上她身上还流着一半平民的血……这种不净的血脉，在父亲那里，她的继位顺序甚至可能都不如我的一些堂亲兄弟姐妹！”
不夜天永裳笃定地说道。
林御清楚，不夜天永裳没在骗自己——这确实是他对不夜天永怜全部的真实印象。
甚至……虽然不夜天永裳听起来是在贬低不夜天永怜，但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什么轻蔑和蔑视、从态度来看他也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并不存在对不夜天永怜的先天偏见。
而最后，不夜天永裳也下了定论。
“除非是其他所有有竞争力的嫡系继承人都死光了，父亲才可能考虑让她继位。”
林御听到这不夜天永裳最后的结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阁下，你还真是说到点子上去了。”
不夜天永裳皱眉：“什么意思？”
“因为她能继位，确实是其他继承人……都死光了。”
林御淡定地说道。
不夜天永裳再度有些愣神，随后开口道：“什么？”
“你是说不夜天家和我一代的继承人……都死光了吗？”
林御点头：“具体的我不清楚，但大概率是没活几个。”
不夜天永裳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这是谁干的……难道在我来这里之后，不夜城爆发全面公司战争了吗？”
“不，不是外部势力和其他王爵贵族干的，是内部斗争导致的，”林御开口说道，“虽然细节我说不上，但是凶手是谁我一清二楚——这位凶手自然是这些人死光之后的最大受益人。”
不夜天永裳立刻明悟，但是他想到了那唯一可能性的人选之后，脸上浮现的更多是不可置信：“是小妹做的？”
“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当选家主的前提条件，就是其他候选人都死光光——而她经过了自己的努力，最终也达成了这个条件。”
林御摊开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