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楚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城阳，只是听到她们在院子里说着些平日里压根听不到的话。
“只是可惜，这天下不许女子为官，不然，我真的想参加下科举啊。”
“下次再有战事，若是侯爷出征，我定要跟着侯爷一起，我的剑，也可杀人！”
“说的好！哈哈哈·······我也要超越何太医，超越师父，超越侯爷，我要当全天下最好的医者。”
“有志气，女子也当如此！有件事，其实我真的想了很久，之前，觉得侯爷死了，留在长安，没啥意思了，便想着守灵后便离开长安。后来侯爷又回来了，便再没有提多少，但是这几日，我又开始考虑了，开了春，我就要离开长安了。”
“啊？离开长安？杨姐姐，你要干什么去？”
“去南方，去走走，去看看，然后，做些事，不然，哈哈哈·······公主殿下，怎么能和你争抢侯爷呐？更别说，还有长乐公主这座大山！仔细算算，我这个平康坊行首，竟都不一定能坐稳前三甲，哈哈哈········”
“杨姑娘，真的么？你·······”
“真的！我意已决，来吧，不说这么多了，饮酒，当饮酒！下次再一起如此痛快，真不知是什么时日了。”
“·········”
张楚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想故意偷听的，但，女子饮酒到深处，那份豪气，照样可以冲天。
都是大唐儿女，都是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后人，自也是都差不多的。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望了眼渐渐爬到天际上的明月，默默回了书房。
偏院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渐渐消失的。
有八花，九花，十花她们在，倒也不用担心出现被冻死的情况，不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去院子里转了一圈，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躺在炕上，盖着被子熟睡的模样，张楚这才回到了房间。
并且吩咐八花九花她们，不要打扰，任由她们去睡。
所以，当日上三竿的时候，吴娘才惊慌失措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衣衫微乱，便是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哎呀，天杀的八花九花，昨天睡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你们，时辰到了要叫醒我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
“可耽误侯爷的事了吗？”
吴娘慌忙整理着，还不住的朝其他人嚷嚷。
正打扫着院子的八花九花她们望着吴娘，没有说话，只是掩嘴轻笑。
“好了好了，是我吩咐的。”躺在葡萄架下的张楚转过头，瞧着吴娘，笑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昨天喝成那样，庖厨有熬好的肉粥，快喝一碗，然后再去睡个回笼觉。”
“侯爷·······”吴娘见张楚就在这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拍了拍衣衫，朝张楚行了个礼。
“昨夜是奴婢多贪了几杯········”
“好了好了。”张楚挥挥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公子我又没怪你，偶尔放松放松，也是极好的。”
“不要把自己绷的太紧，家里又没有什么事，别婆婆妈妈了，多喝些粥，多饮些水。”
“她们醒了吗？若是醒了，也喊她们一起填填肚子。”
“不然，这酒一时半会解不了。”
吴娘不好意思的捋了下发丝，再朝张楚福了福身子，便赶忙走向了庖厨。
不久后，她便带着八花九花她们端着餐盘，一同走进了偏院。
片刻后，再出来的人，便是城阳了。
“喝过粥了？”
“不再休息休息？”
张楚扭头望去，瞧着许久没见的城阳，眯了下眼眸：“最近又用功了？怎么比之前更瘦了？不是给你说过吗？看病重要，照顾好自己也很重要，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钱。”
城阳揽了揽锦袍，坐到了一侧，双手轻轻揉了揉脑袋。
她也在打量着张楚。
这张脸，还是那么的熟悉，即便这么多日未见，仍旧是第一眼就和心中的那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一点都不差。
“最近比较忙。”
“晋阳，洛州的一些孕妇，也都来了长安。”
“剖腹产的手术，越来越多了。”
“不过幸好，阑尾炎手术我不负责了，太医院的一些医者，都可以上台动刀了。”
“等大唐医院第一期修好后，民学医科的第一批医者也能出师，到时候就会试着让她们接触剖腹产手术。”
“到时候，我也能轻松些了。”
城阳把落到额头前的几缕青丝捋到耳后，同时也长舒了口气，感觉脑袋好受些了，便慢慢坐直了身子。
张楚站起来，把躺椅里的一个柔枕放到了她身后，如此可以斜靠着葡萄柱子，比一直端坐要舒服的多。
斟杯茶。
“百姓之间，有这么一个说法，不知道你听说没听说过。”
“一个母亲哺育婴儿，经常也会念叨：等孩子能睡整觉了，就轻松了。然后等到孩子睡了整觉，她又说，等孩子会走了，就轻松了。后来呐，等孩子会走了，又说等你进了私塾，我就一点事没了，可等到孩子进了私塾，担心的事却比之前更多，学的怎么样啊，能不能听懂？有没有同学欺负？孩子能不能继续往上考？”
“再大大，就又会念叨，等孩子娶妻生子了，就轻松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凡抱着这些想法的人，其实最后真的能歇歇的时候，就是死前的那段日子。”
“可那个时候，估计连饭都吃不下了，又有什么意义呐？”
“一天天忙忙碌碌，到头来······该歇，就歇着吧。”
张楚轻声道。
城阳双手捧着茶杯，吹了吹袅袅热气，忽然歪了歪脑袋：“那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