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别的事么？”秦广王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是清晰地、单独地针对着?灵。那语调平稳，甚至依旧残留着一丝方才笑意的余韵，但这笑意里却掺杂了更多难以言喻的玩味和深意。
像是在催促，又更像是在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对方因恐惧而产生的不安与瑟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压力，落在?灵无形的感知上。
?灵猛地一颤！那团阴影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作为秦广王力量延伸出的造物，它对于主宰的意志和情绪有着本能般的、骨髓深处的恐惧。
“哦，没，没有！卑职告退！”它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尖锐变调，那是恐慌到极致的表现。
它甚至不敢再多滞留一瞬——哪怕百分之一刹那！整个阴影构成的形体瞬间崩溃瓦解，不再维持任何拟态，直接化作一缕稀薄、惊慌失措的黑烟，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吸一般，“嗖”地一下猛地缩回温暖的脚下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速度快得仿佛慢上哪怕一毫秒，就会被那弥漫在无形中的、极致冰冷的寒意彻底冻结、捕捉、然后吞噬得连一点痕迹都不剩。
冰冷的压迫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但那浸入骨髓的寒意和脑仁深处被凿刻过的剧痛却残留下来。
温暖瘫软在地，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衣背，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花了足足几分钟，才勉强将几乎散逸的意识重新收拢。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对面。渺风的魂魄依旧无声无息地飘荡在那里，半透明，面容模糊，仿佛一阵稍大点的风就能将他吹散。
视线下移，手腕上那无形的“手环”冰冷如初，上面猩红的、只有他能看到的数字，像某种恶毒的诅咒，无情地跳动着：
【03:59:47】
……最后不到四个小时。
如果再找不到小何那不知散落何处的残魂，渺风会彻底消散，而他自己……根据那该死的契约，恐怕也会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直接抹除，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温暖徒劳地试图理解这一切。地府的规则？某种灵魂层面的等价交换？还是……纯粹来自于秦广王个人意志的、毫不讲理的玩弄？
他想不明白，就像蝼蚁无法理解人类一时兴起的脚掌为何会落下。
唯一的清晰感知是，右手掌心之中，一股陌生的、阴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意味的力量正在缓缓盘旋、苏醒。
那就是……淦泉？
仅仅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就让他从灵魂深处泛起一股强烈的排斥与恐惧。
渺风那半透明的魂魄在空中诡异地凝滞了片刻，仿佛一团人形的、即将消散的寒烟。他那模糊的面容上，原本空洞的区域，似乎骤然凝聚起两点极其幽深、极其冰冷的微光，如同两口通往无尽冰狱的竖井，死死锁定了温暖脸上那抹尚未完全敛去的、因“淦泉”觉醒而残留的怪异神情——那是一种痛苦、迷惘与被强行赋予力量后的扭曲亢奋交织出的违和感。
“呵……”渺风的声音飘忽传来，不再仅仅是魂体的震动，更带着一种直接摩擦灵魂壁垒的嗤笑和冰冷彻骨的了然，“看你这副德行……像是被硬塞了块烧红的烙铁又冻成了冰坨……又‘被’赏赐了新玩具？一股子……阴寒刺骨却又躁动得令人作呕的味儿。”
他的魂体微微向前倾，做出一个嗅闻的动作，尽管他早已不需要呼吸。“能把那些垃圾一样的负面情绪……恐惧？绝望？痛苦？像是榨油一样挤压、提炼……转化成某种暴烈恶毒的阳气，专门用来灼烧像我这样的存在？呵……”他的笑声干涩得像骨头在摩擦，“怕不是你手心里那股叫‘淦泉’的脏水，就专干这种颠倒阴阳、催生出极端之阳的勾当？”
他的推测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仿佛他不仅是旁观者，更是这“馈赠”背后规则的部分制定者。
温暖心脏猛地一沉，掌心那团阴冷盘旋、蠢蠢欲动的力量似乎被这句话激活，骤然一胀，一股混杂着阴寒与灼痛的奇异触感顺着手臂窜上，让他几乎闷哼出声。他强行压下不适，从胸腔最深处挤出一声沉重得几乎凝成实体的叹息：“哎……”这叹息里裹挟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陷蛛网无力挣扎的绝望，“这些……跟你还有什么关系？老老实实、别再作妖，跟着我回去，也许……你还能以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继续‘存在’下去，这不就是你最初苦苦挣扎想要的吗？不然……”
他猛地抬起眼，目光如同浸了冰水的针，狠狠刺向渺风那模糊的轮廓，一个极其可怕、极其黑暗的念头如同深渊里浮起的腐烂触手，骤然缠紧了他的思维，让他的声音都带上了无法抑制的细微颤音：“不然……时限一到，怕不是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彻底玩完？等等……我忽然……细思极恐啊！渺风！”
温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死寂，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和恍然：“你怕不是……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你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恢复’，你折腾这么多，绕这么大圈子，最终就是想确保我能准时找到你，然后……拉着我一起彻底消失？！对不对？！你恨我？还是恨所有活着的东西？！”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瞬间抽空了周围本就稀薄的温度，连阴影都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渺风的魂体静默了足足三息。那模糊的轮廓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仿佛被这个直指核心的质问狠狠击中。随即，一种极度夸张、扭曲到近乎撕裂的疯狂嘲笑声猛地从他那里爆发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有那么重要么？温暖？你以为你是谁？宇宙的中心？真理的化身？地球非得围着你这颗歪脖子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