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雪原的寒风裹挟着细碎冰晶，如针尖般刺在关小飞脸上。他紧抿双唇，耳畔回响着高胜方才口述的内容：“神刀门主不日将破天王境，莲花宗危急。”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他脑海，他知道神刀门的狠辣，所以此时他眼底一片血红。
“安娜姐姐，再快点。”他焦急地催促，立刻只觉耳边呼啸风声更烈，脚下的积雪瞬间被甩在身后百丈之外。安娜没有说话，只是将一股暖意从掌心传来，驱散了他体内彻骨的寒意。
安娜一手揽住他的腰，身形再次腾空而起，御风疾行。斗篷在高空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周身缭绕着淡淡蓝光，似有无形之力托举着二人高速掠过雪原。
空中气流如刀，她的指尖悄然覆上关小飞冻得发青的手腕——这孩子从接到消息以后就没合过眼。
关小飞低头望着下方快速倒退的雪原，心头沉重。记忆翻涌而出：还记得上次在问天宫与师父告别时，师父秋慕明站在山门前，白发随风扬起，那笑容如今却好似要被眼前的风雪撕裂成碎片。
三个小时后，风雪渐歇，脚下开始出现绿色的植被。
又过了大约四个小时，二人已经距离莲花宗不远了。
莲花宗的朱红山门斜斜倒地，半块“莲”字匾额嵌在碎石里，木屑与暗红血迹交织在一起，散发出腐朽与血腥混合的气息。安娜轻飘落地，衣袂未扬，关小飞耳中仍残留着飞行途中呼啸的风声。
关小飞刚站稳，耳中嗡嗡作响——门内传来金铁交击声，夹杂着熟悉的弟子惨呼，每一声都在他心头划出一道血痕。
“师父——”他声音颤抖，不等安娜反应便拔腿向前奔去，可刚跑两步就被拽住后领。安娜将他护在身后，斗篷“唰”地展开，竟在雪地里织出一片遮天的阴影。
“少宫主跟紧我。”她指尖掐诀，掌心腾起幽蓝火焰，那是魑魅传她的绝技“幽明焚”，火焰舔舐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神刀门留守在外边的守卫刚喊出“有敌袭”，便被火焰吞噬，化作灰烬飘散。
穿过前殿，满地皆是莲花宗弟子的尸体，有的手中还紧握未出鞘的剑，剑刃碎裂如玉片铺满地面。关小飞踩着满地兵器前行，脚下传来细碎的破裂声，胃里一阵翻涌——这些都是他曾亲自教授过的师弟们，过去还总围着他讨教功法。
“在大殿！”安娜突然加速，玄色裙裾扫过廊柱，竟将整根两人合抱的木柱齐腰斩断，一脚踢了出去，撞开了冲上来的人群，迅速开出了一条路来。
关小飞踉跄两步，看见前方金漆剥落的“莲花宝殿”匾额下，两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里。
“师傅！长老！”他甩开安娜冲过去，双膝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秋慕明白发苍苍，衣襟被刀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面的内脏都露了出来，余秋白左臂扭曲着，右手捂着肋下的刀伤，鲜血从指缝溢出。
“小飞……”余秋白咳出一口血，血沫溅在关小飞脸上，“快……看看你师父。”
关小飞颤抖着托起秋慕明的头，老人的眼睛半阖，睫毛上沾着血珠。他摸向师父颈侧，脉搏细若游丝。
“师父，我是小飞，我回来了。”他把脸贴在秋慕明脸上，泪水落在老人冰冷的皮肤上，声音哽咽。
秋慕明的手指动了动，颤巍巍抬起来，轻抚他的脸颊。“傻孩子……”他的声音像破风箱，虚弱至极，“别难过，这都是命。”
血从他嘴角涌出，染红了关小飞的前襟，“莲花宗……我会传给秋白……你以后前途远大……就不要回来了……”
“不！”关小飞死死攥住他的手，“您不会有事的！”他扭头大喊，“安娜！安娜快过来！”话音未落，身后已传来剧烈气浪。
铁狼和黑豹被安娜拍飞的身影撞碎殿门，两人吐着血贴在墙上，连爬都爬不起来。库马尔站在大殿中央，手里握着染血的大刀，刀身上滴落的鲜血在地面汇成一道蜿蜒的红色溪流。
“这不是莲花宗的小崽子吗。”库马尔盯着关小飞，嘴角冷笑，“我还以为莲花宗请的是何方高人，原来是你这毛头小子带着个婆娘回来了。”他眼睛一抬，看向安娜。
忽然，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天王境？”
安娜站在他对面，幽蓝火焰在掌心跃动。方才她没有释放出天王级气息，所以库马尔并未第一时间看出她的境界。
“库马尔，你可知我家神使大人是谁？”安娜冷冷问道。
库马尔眉头微皱，他很快就想到了那个传闻，莲花宗的高胜，是受到了问天宫的救治，才治好毒症的。
“莫非真是问天宫？”他忽然有了退意。
他虽不认识安娜，但他却是认识问天宫里的那位。当年在无底之渊、以及地底世界中结下的梁子可不浅。
“师父！”
此时，关小飞突然感觉到怀里的重量一沉，秋慕明的手无力垂落。
他低头望去，老人的眼睛已经闭上，嘴角还沾着零星的血沫。
“师——父——！”这一声喊得他喉头腥甜，血气上涌，哇一声就吐了口血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他想起小时候偷吃糖被抓时师父的笑；想起第一次劈掌砍断树时师父摸着断口说“有进步”；想起分别那天师父老父亲一般的欣慰和不舍的笑容。
可现在，师父的身体正在变冷，一如北方的风雪。
安娜听见关小飞的哭泣声，瞳孔骤然缩紧。
她回头看了眼跪在血泊里的关小飞，又转头盯着库马尔，幽蓝火焰“轰”地涨高了三尺。
“你可知，我家神使大人找你找了很久？”她的声音像冰锥刺进人骨，“你可知，你如今又弄哭了她的宝贝徒儿。新仇旧恨……库马尔，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库马尔皱着眉头，脑海中在想着退路。
他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想办法摆脱掉安娜，否则要是那个问天宫主过来了，他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想退，可安娜已经冲过来了，幽蓝火焰裹着她的拳头，竟将他的神刀生生砸出个缺口。
库马尔没办法，只能立刻动用环神给他的底牌。只见他双眼突然变得血红，一股疯狂的能量立刻就爆发了出来。
轰！
双方直接跃起，撞破了大殿的屋顶，飞到了天上。
余秋白靠在柱子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原本以为关小飞只是跟着问天宫主学艺，在问天宫未必是个重要人物，却不想他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天王级的侍从！
此时那孩子跪在地上，抱着师父的尸体，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可他怀里的秋慕明……
余秋白突然想起，师兄案几上还搁着封没拆的信——是前不久刚刚送到的，是高胜从极北之地用门派在地底世界捕捉的顶级鹰隼以极速送来的。
可现在，信还静静地躺在案几上，封蜡都没来得及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