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下着。
心也依旧冰寒。
他看着她眼中的恨意，目光也还是那么平淡。
“不是不给你理由，只是理由没有意义。”他轻声说道。
“在你眼中，究竟什么才算有意义？”她红着眼睛又问。
“有意义的只有选择本身，已经发生的结果才是有意义的。”他此时的声音听在她的耳中，冷漠到了极点：“所以，杀不杀我，你也只要选择就好。”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对我说教？”她忽然愤怒地笑了起来，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你真以为……我现在杀不了你？”
“我没有这样认为。”他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你不怕死？”她冷笑着问。
他没有回答她。于是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怕死？他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没有任何情感可言，既然他看上去没有任何负罪感，那么在他眼里，是否他被人杀死，也只是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是否对人对己，都是一样的冰冷无情？
“呵呵——”她再一次笑了起来，目光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
没想到自己居然喜欢这样一个冷血的人，而且喜欢了这么多年……
“你这辈子，心中可有珍视之人？”她不死心地问。
“这个问题还是没有意义。”他淡淡说道。
“夜小队的大家呢？你可珍视他们？”她又问。
他没有说话。
“希尔·雷温公主呢？你可珍视她？”她紧接着又问。
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呢？”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在你心里……又算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
雪越下越大，落在两人的身上，只是它无法再让已经冰冷的人感到更加寒冷，所以刮过来的风，也就不屑地把它吹开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善善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问道。
“随手。”他说。
“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她看着他的眼睛。
“是。”他点头。
“可我却觉得，我们一点都不一样。”她说。
“现在是不一样了。”他也这样回答。
她想了想，又问道：“忍皇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他听见这句话，脸上还是看不见有什么反应，只是沉默得久了一些，随后才答道：“我不知道。”
“柯基队长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我时想要杀了我？”
“我不知道。”他又说。
“他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
“还有谁知道？”
“可可，余老三。”
“所以是你让余老三消除我的记忆？”
“是。”
“为什么？既然你可以杀了阿琴，也直接把我杀了不就好了？”
“小队规矩，不杀无辜之人。”
“阿琴就不是无辜的？”
“她是无辜的。”
“所以，这还是有原因的。”她的眼神黯淡下去：“只是你不愿意说罢了。”
“因为这不影响我杀了她的事实。”他淡淡说道。
“你真的没有一丝负罪感么？”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你实在是过于冷血了……”
她垂下了眼帘，虽然拳头握得很紧，但还是无法提起任何杀意。
于是她转过了身，准备离去。
谁知，他却又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
她微微皱眉。
“夜王命令我们，带你去见他。”他简短地说。
“我信不过夜王。”她淡淡说道：“让开！”
“整个地底世界的边墙，都被天王布下了气机。”他没有让步，继续说道：“这几天，地面也开始在布了，不依靠夜王，你逃不出去。”
“让开。”她皱起了眉头。
然而他还是没有动。
“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谁知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原地消失，瞬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探出一只手来，就要按住她的脉门。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大，中品宗师的他，动起手来毫无预兆，速度并不亚于高品宗师。只是……
砰！
她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胸口。
这个曾经让他高高仰望的男人，如今就这么被她简单的一拳，打得往后抛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十圈，最后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啪！大石头直接被撞裂，而他浑身上下的骨头，亦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他躺在地上，呕出了一大口血来。
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也没有去看他，直接迈步离去。
“你本可以杀了我，最后又收了力。”他躺在地上，即使身受重伤，声音却依旧平淡。
她没有回话，脚步也没有丝毫停留。
“你看似强大，实则还是弱小无比。”他又说。
她还是没有回话，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
几天后，在雪原一座山体的内部。
善善盘腿静静坐着，闭着眼睛。
她并未如往常一般修炼，只是这般坐着。
一条雪白色的蜈蚣，顺着地道慢慢爬到了她所在的空间，然而它却没有被眼前的人类给吓着，因为在它的眼里，眼前只是一块石头。
于是它便顺着这块石头爬了上去，越过石头上称之为肩膀的地方，又一路往下爬，最后回到地面，钻到山体的缝隙里消失不见了。
而静静坐在山体内部的善善，依旧一动不动。
“你看似强大，实则还是弱小无比。”
那天他的话，依然在她耳边萦绕。
“如何才算强大？像你一样没有感情么？”她心里默默想着。
她不认为是这样。
如果一个人变得毫无感情，那么再强大也没有了意义。
她不杀他，只是因为她下不了手去杀一个拯救过自己的人。不管他救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正像他说的，这就是事实。
他杀阿琴是事实，他救赎了自己也是事实。两个矛盾的事实摆在一起，让她无法抉择。
所以，她决定在她想好之前，不再见他。
又不知过了多久，善善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处黑暗的空间，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
眼下地底世界的边墙都已经被天王布下的“心网”封死，自己一旦穿墙之时触碰，天王们便能立刻感知到。
而对她躲藏最有利的地下，现在天王们也开始在布置“心网”了。虽然这个地底世界十分广阔，他们一时半会无法将气机布满，可这张巨网总有织完的一天，到时候她就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这些都是她到暗夜堡营地底下偷听来的消息。
她不是没想过先钻进极深极深的地底，然后再横移越过边墙，最后往上走回到地表世界，可她尝试过了，最多只能深入地底两千米，再往下就全部都是炽热的岩浆，根本没办法再下去。
而两千米的深度，以天王的能力应该是完全可以把“心网”布下去的，她不敢赌。
确实，她的气机是可以暂时抵挡住岩浆的高温，可遁地技能用一个小时就要冷却七天。如此一来，岩浆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死路了。
而穹顶上有强烈的辐射，更是不可能出的去。
那么究竟该如何出去呢？
她眼下还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一个笨办法。
那就是躲在地底一动不动，默默修炼直到她能与天王抗衡。
但这至少要等她修炼到高品宗师境界大概才可以，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或许几年，或许十几年，她没有把握，更何况，外面不仅仅一名天王。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愿意这样做。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除了雪原之外，她不确定其他区域的地底是否已经被天王布下了“心网”。
也就是说，除了雪原之外，其他区域她已经不能冒险使用遁地技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