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颜长岁悄悄离开青楼,回了影楼。
“任务完成了?”影楼大堂内,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是影楼的管事,人称“铁笔先生”,负责记录杀手们的任务完成情况,也负责记录杀手领取任务的情况。
颜长岁将一枚染血的令牌放在桌上,“目标已清除。”
铁笔先生这才抬眼,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平静道:“比预计时间晚了两天。”
“途中遇到了些麻烦。”颜长岁语气平淡,非常镇定。
铁笔先生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一两天的误差是正常情况,只是颜长岁从来没有晚过,他这才有这样一问。
随手在账簿上记下一笔,铁笔先生推过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酬金。下一个任务三日后出发,目标是江南盐运使,详细情报稍后给你。”
颜长岁没有接钱袋,反而看向墙上悬挂的任务牌,“我想接京城内的任务,简单些的。”
铁笔先生执笔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颜长岁是影楼的金牌杀手,向来只接大单,报酬丰厚,难度自然也高,如今却主动要求接那些普通杀手都不屑一顾的小任务,实在反常。
“京城内目前只有两个丁级任务。”铁笔先生沉吟道,“一个是解决城西赌场的赖账泼皮,一个是处理一个泄露主子机密的小厮,两个任务酬金不多,对你而言太过大材小用。”
“无妨,我接了。”颜长岁语气坚定,影楼规定每个杀手每月必须接够三个任务,这样他这个月就能专心陪阿雪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听见二人的对话,不由轻笑出声,“哟,我们第一杀手转性了?居然接起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儿来了?”
女子名唤红绡,也是影楼的杀手,以美色为武器,专攻那些好色的目标。
她与颜长岁素有竞争,见他如今自降身份接小任务,自然不忘出言讥讽。
颜长岁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铁笔先生道:“任务牌给我。”
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再耽搁下去阿雪肯定发现他不在了。
红绡却不依不饶地凑近,绕着他走了一圈,忽然眯起眼睛。
“你身上有胭脂香味……还是上好的江南醉胭脂。颜长岁,你昨晚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怎么,顺道还去快活了一把?”
颜长岁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他自知已经换过衣衫,却没想到还是被红绡嗅出了沈醉雪房中的熏香味道。
他有些懊恼,他行事冷硬,像红绡这样和他互别苗头的人有好几个。
他是不想让沈醉雪的存在被他们发现的。
“与你无关。”他冷冷道,接过铁笔先生递来的任务牌,转身便走。
红绡在他身后娇笑,“看来我们冷面无私的第一杀手,终于也懂得温柔乡的滋味了啊,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殊荣,能得你青睐?”
颜长岁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影楼,红绡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有所思。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颜长岁处理完两个简单的任务后,脚步一转就去了青楼。
他从后墙翻入,悄无声息地落在庭院中,刚到拐角处,就听见前面传来几个人的谈话声。
“不过是个卖笑的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一个尖细的男声讥讽道,“听说昨晚有官兵搜查,他在房里和九皇子厮混呢,平时装得一副清高样子,还不是男人的身下宠?”
另一个声音接话,“柳烟哥哥说得是,那沈醉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抢了多少哥哥的风头。要我说,他那些琴棋书画的才艺,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真要比伺候人的本事,还得是柳烟哥哥。”
颜长岁眉头紧皱,悄声靠近,只见三个衣着艳丽的少年正聚在一处,其中被称作“柳烟”的那个,生得也算俊秀,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刻薄之气。
柳烟得意地笑了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那是自然,而且九皇子昨晚根本没有声张,若不是那群官差可没人知道他在沈醉雪房里,这说明了什么?”
柳烟眉头一挑,轻蔑道:“九皇子是什么人物,哪里看得上他这种罪臣之子,就是尝尝鲜,都不愿意让人知道,给沈醉雪做脸呢!”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也不知道他用什么下作手段笼络住了九皇子,哼哼,看着吧,等他正式上了牌子,早晚成那千人骑万人压的贱货!”
颜长岁眼中寒光一闪,杀意顿起,他右手已按上剑柄,正要现身,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柳烟弟弟好灵通的消息,连我房里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沈醉雪缓步从屋里走出来,一身月白长袍,半点不带脂粉气,竟是直接将柳烟几人衬得庸俗不堪。
“只是不知,你既如此关心我的私事,何不直接来问我?”沈醉雪靠在门框上,斜眼看着他们,语气温柔,眼底却不含丝毫笑意。
那三个少年顿时面色微变,柳烟强作镇定,冷笑道:“谁关心你了?不过是随意闲谈罢了,倒是你,沈醉雪,都已经到了楼里,还整天装什么贵公子呢,在怎么装也改变不了里子。”
沈醉雪轻轻一笑,走到柳烟面前,明明比他还略矮一些,气势却压得对方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看来柳烟弟弟对我误会颇深啊。”沈醉雪刚靠近一步,柳烟就下意识又后退了两步,差点被自己绊倒,瞬间显得他刚刚更像小丑了。
“你、你想干什么?”柳烟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道。
“干什么?你不是看不起我么,怎么我觉得你很怕我呢?”沈醉雪逼近一步,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柳烟,我知你嫉妒我抢了你的风头,但捏造事实,编排恩客,若是传出去,你说妈妈会护着谁?那些贵客又会怎么看待一个信口雌黄的小倌?”
柳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额上渗出冷汗。
沈醉雪虽是罪臣之子,但在醉月楼的地位,不是他能撼动的。
最起码,就他背后站着的九皇子,就不是他知道小倌能招惹的,更何况,谁不知道九皇子背后是当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