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比次郎眼中的热情逐渐黯淡,预想中的愤怒神情并没有出现,他只是平淡的看着我。
“大哥,来我家吃盒饭吧。”
眨眼间场景巨变,老旧的矿车变成了餐桌,漆黑的隧道被一家干净整洁的餐厅所取代,野比的剥灵狱完全展开。
女服务员送来柠檬水,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端着托盘跟在她身后,托盘上放着两份盒饭,食材满满当当堆在上面几乎快要溢出了。
“超豪华套餐,请慢用。”
女服务员走后男孩仍站在桌旁,野比从桌下取出一个布袋递给男孩,那布袋显然是男孩想要的东西,接过布袋兴高采烈地跑回后厨了。
我和老簿不明所以茫然对视一眼转头看向野比,他望着后厨方向如释重负。
“大哥一定很想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不太想,但我猜袋子里装的是食材。”
“大哥一定处理过很多委托吧。”
“不多,几件而已。”
“大哥谦虚了,您处理过的委托就像这盒饭一样,看似只有一件,实则里面装下的材料是其他人千百件都难以碰到的。”
我紧握手中的餐叉,仅隔一张餐桌我有把握一击毙命。
“大哥是饿了吗?不妨尝尝我家的豪华便当,里面有鳕鱼磷虾,上等和牛,秘制蛋卷,还有这海带豆腐汤,用的都是货真价实的新鲜食材,”
“野比同学,远在都市传说流行前,老祖宗已经把乡野奇谈汇编成册,其中有一篇是这样讲的,猎户晚归在林中听到唱戏声——”
野比突然拿起桌上的胡椒罐在我脸前弹了几下,气味刺鼻呛得我连打数个喷嚏。
“大哥,这个故事我知道。”
“猎户在林中发现一座戏台,台下坐着一群父老乡亲,猎户稀里糊涂坐下来与它们一起看戏吃饭。”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片荒坟中间,晚上见到的戏台变成一座大墓,恐惧引发的干呕让他吐出一堆蚯蚓烂泥。”
“大哥是想说我家盒饭都是假的,吃下去就会变成一堆垃圾。”
剥灵狱的一切皆为业力所化,老簿观察许久后惊讶的发现这两份盒饭上没有一丝来自业像的气息,基本与正常食材无异。
“你是怎么把正常食材带进来的?”
“很简单,就像把恐惧带出去一样简单。”
“大哥,如果幻境里东西只能在幻境发挥作用,那么像你一样的驱魔师必定能找到克制的办法,而这片土地又能进一步强化那些办法,这公平吗?”
“遇到不公平的事难道不该努力改变吗?”
业像居然在乎公平,如果野比只是野比,公平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是青年壮志,也可以是吐露苦水,但业像不会,业像可以用最极端的方式直接报复,业像不需要公平。
老簿仿佛受到野比话语的影响,神情木讷的看着他,明显是大脑宕机了。
我听得多了,对他话语间那股神秘力量产生抗体,不会被轻易带偏。
“野比,你刚才说的它们把恐惧带出去具体指的是什么?”
“大哥不饿吗?吃饱饭才有力气说话,大哥饿的底气都没有了,说话声音好虚啊。”
野比给出的交换条件是吃下这份盒饭,如若不吃它可能会一直岔开话题说别的,然后再引回到盒饭上。
老簿仍是没有反应,看样子他也成了条件的一部分,这顿大餐是不得不吃了。
我叉起一块牛柳塞进嘴里,由于没吃过几次和牛品不出来区别,只觉得好吃并未有其他感觉。
天妇罗和鳕鱼排炸的外脆里嫩,酥脆的口感吃起来很是满足,蛋卷也很好吃的确是其他地方没有的独特口味。
“我就知道大哥一定会喜欢。”
“吃饱了才有力气听更多故事,哪怕这些故事不需要我亲口说。”
不好的预感从胃里翻腾起来,片刻后盒饭里的秘密发作了。
肠胃里像是有双龙爪在挠,想吐也吐不出来反而更饿了。
老簿怔了一下,眼中恢复神采,看了一眼桌上吃剩的盒饭瞬间明白过来。
“野比,克劳利答应你吃下盒饭,你也应该履行承诺说出真相。”
野比摊开手一脸无辜的样子笑着说道:“承诺?我家的盒饭很好吃,大哥也爱吃,哪来的什么承诺,等大哥消化完自然就知道了。”
既想吐又想吃的感觉继续恶化,我只能紧捂着嘴蜷缩身体尽力压制这两股互相对抗的感觉。
老簿见争执无用拿起筷子来到我身边,对准穴位扎了几下,呕吐感减轻了不少。
我对针灸一无所知,平时很少也关注,曾认为这只是一种利用刺痛感辅助治疗的手段,没想到老簿这几下真的有用。
呕吐感减轻能说话了,但饥饿感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飞溅的口水,我靠在桌旁唾沫星子都飞到野比脸上了他也不以为意。
“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等我消化完自然会明白。”
“大哥,我这话当然是字面意思,不亲自感受一下孔雀的龙爪怎能明白逆鳞动不得呢。”
我饿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只有嗡鸣声,能看见野比的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见,最后两眼一黑倒在桌下。
呕吐感再次袭来,为了不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身体强行叫醒意识。
醒来后发现身体被束缚在担架上,两名戴着口罩的壮汉一前一后推着我,天花板上刺目的灯光加剧了呕吐感。
我不顾壮汉阻拦侧头吐了一大口,半截鸡爪粘在壮汉身上让其很是恼怒。
“先把这家伙扔进护士站,等我洗干净再说,不然没法进无菌实验室。”
另一个壮汉点点头,独自推着我来到一间完全封闭的病房,停下来的瞬间一群白影迅速围过来,壮汉看见后惊恐的逃了出去。
白影发出高跟鞋特有踢踏声,通过脚步声判断它们停在距离担架不到两米的地方,位置刚好在灯光照射范围外。
这群白影显然是某种看护机制,我乱动它们就会靠近,它们手里的柳叶刀可以在光照范围内显化,看起来很像早川隆的攻击方式,也就是悬浮飞刀。
壮汉清理完身上的污渍推门进来,他们站在门口黄线外举着一根鱼竿模样的东西看起来是在瞄准,甩出钩子挂中担架后朝外狂奔将我拖出房间。
那群白影站在黄线内目送我离去,手里的柳叶刀变得锈迹斑斑。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思考。
壮汉将我推进无菌实验室交给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研究员后迅速离开,老研究员推着我继续前进,他搭在担架上的手长着钩子一样指甲仿佛下一秒就会刺入我的皮肉里。
理智告诉我不能乱动,一旦开始挣扎他那双手能轻易刺穿锁骨将我牢牢压制在担架上。
我还想故技重施吐他一身,可无论我怎么酝酿始终吐不出来。
担架停在一台巨大的机器面前,这台机器王刚着重讲过,是普罗修斯用来提取植物浓缩液,王刚怀疑这台机器也能用来提取动物或昆虫的体液,责令我必须销毁。
王刚猜的没错,我被推进机器后十几根粗壮的针头插入身体,几乎要把我的灵魂也抽出去。
一半针头负责抽血,另一半在往身体里输送未知液体,饥饿感在我身体里碰撞,那种感觉就像是体内有一头疯狂的野兽即将冲破皮肤吞噬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