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道炸了几个火药库，短短几分钟，已浓烟蔽日。
堡垒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轰的沈锦程耳鸣。
硝烟刺鼻，阵阵爆破声中，她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哭喊声。
抬眼望去，
爆炸中心的几座塔楼接连垮塌，上边一个个站岗的小兵也从空中摔落，她们和那些倒塌的砖头一样无助。
城内的惊叫，哭喊从各个方位传来。
火光，热浪，倒塌的砖瓦，蝼蚁一般的人，这一切让沈锦程脚步虚浮。
她们怎么敢这样？怎么能这样？
“沈大人，您快回吧，这里危险。”
马征平最先反应过来，伸手将沈锦程往身后拉。
被一双炽热的大手握住，她愤然甩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征平，你最好能给个交代！”
马征平脸色发白，回话之前她看了一圈身边的人，众人呆若木鸡。每张脸都看着震惊又悲痛。
她这个没什么表情的人看着最像凶手，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放火药的地窖炸了。”
不等沈锦程问罪，她便咬牙切齿地看向张守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药在地窖中怎么会炸？”火药用瓷罐密封，然后再封存至松木箱中，层层隔绝好几道，库房又不准用明火，照理是不会炸的。
当然，后面这几句她没有问出来。
张守德也吓成软脚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全完了。”
“五个地窖埋着五千箱火药。”
一旁的军备库守备也吓的神魂无主，
“地窖四周还有火器库，这些都是易燃之物。得赶紧去抢救！”
……
武官们此刻都和死了爹一样哭丧着脸，沈锦程冷冷地看着众人表演。
作为此地主事，马征平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她掀开衣袍直直对着沈锦程跪下，言辞恳切，
“沈大人，此事我百口莫辩。要怪都怪我治军不严。”
“我这个罪首耽误了您的差事，事情紧急，若我抢完险还有命出来，届时再提头给您赔罪。”
说完马征平对着沈锦程，又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沈锦程忍不住讥讽，“马将军，你最该磕头的人在那里头！”
堡内火光冲天，爆炸声尖叫声接连不断。
马征平语塞，她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张守德等人，怒气冲冲，
“快跟我一起进去！”
“若不能把火情扑灭，你们的狗命也不必留了！”
不多时一众军官都冲了进去，沈锦程正要迈腿跟上，但被一双手拦下。
刘长薇挡在她身前，神色郑重，“沈大人前方危险，您不能去。”
“我不去怎么知道她们搞什么名堂？”
“陛下吩咐，一切以您的安全为重。”
听见陛下两个字，沈锦程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放心，我不会死。”
“还是说你对自己不自信？”
城内的爆炸声还在持续，这种混乱的时候，什么意外都能发生，刘长微坚定地收回视线，
“对不起，我不能让您冒险。”
“让开！”
刘长微紧抓住她的手，“不能去。”
“不能让你出意外。”
“我说放开！”
女人立于硝烟与火光中，脸颊落灰，眉宇间的清雅线条因震怒而冷硬。
刘长微心脏一怔，她一直都是笑盈盈脾气很好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生气。
刘长微以为她害怕，紧抓的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沈大人，不必如此。圣上不会怪罪你的。”
怎么那么白呢，手指手腕跟玉做的似的。
其实这次查案，圣上根本没指望她能解决，只是想让她来吃苦头，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无力与弱小，也想让她知道作为皇帝的无奈。
那些传闻她是知道的，作为跟着陛下这么多年的老人。
她知道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她需要带沈锦程来看看皇帝的不得已与心酸。
她是皇上的爱侣也是臣子，但只要是臣子，就会被放到棋盘上下。
陛下希望她能心疼下自己。当然，这只是她对皇上似是而非的话的领悟。陛下并没有亲口这么说过。
不过刘长微有自信，大差不差吧。她从来没有办错过差事。
刘长微还记得走时皇上的嘱咐，她从未见年轻的帝王如此小心翼翼过。
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书桌，声音落寞，
“天下人都欺朕瞒朕，朕信的人不多，你是一个。”
刘长微一直沉默寡言，闻言只是磕头谢恩。
陛下的话，若是其她有眼色的人听见不知又要怎么感恩戴德。纵使陛下已经对十多个人说过这话了。
“刘长微，因为朕信你所以才将沈卿交给你。”
“所以，别让她少一根头发丝。”
刘长微现在还记得她的表情，她从来没在那张脸上见过这么复杂的表情。
为楚璁干了多年脏活，刘长微清楚地知道她的脾性。陛下是只笑面虎，从来不外露情绪。但是那晚，她似乎装不下去了。
听说她们之前狠狠吵了一架，仅仅是吵架就让陛下一反常态。
陛下爱沈大人，不只是传闻中的风月事而已。
但是爱还让她掺和这种危险的案子。可能这就是帝王之爱吧，是蜜糖又是砒霜。
“陛下？”
刘长微莫名其妙的话让沈锦程脑子宕机一秒，随即她像听见什么滑稽笑话一般大笑出声，
“陛下，陛下，哈哈哈。”
她放任别人在朝堂上污蔑她走私火器，通敌卖国。说的像她有多信任，有多恩宠她似的。
“你以为我是怕她怪罪？”
沈锦程笑意苍凉，
“哈哈哈，我为什么要进去，当然是因为我要为里边活生生被炸死的人，还有这座城的边防将士讨天理啊。”
“你不觉得这些人无法无天吗？士兵的性命，百姓的血汗钱，她们就这么儿戏一般糟践！”
“刘大人，你和我一样也是穷苦人家出生，你难道不想做什么吗？”
女人转过身直面火光，她的长发在热浪中翻飞，衣袂飘飘如仙人下凡。
刘长微此刻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陛下突然变了性子。
她别过了头，手上依然不放，
“沈大人，里边危险……”
“我必须保护好您。”
“我不是来度假的！”
沈锦程突然使力，那双莹白如玉的手爆发出千钧力气。只是轻轻一推，刘长微就被甩了个趔趄。
她再抬眼的时候，只见那道身形已经迎着热浪跑上了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