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从耳边擦过，直接穿过身后的人钉在了墙上
伴随着尸体倒地的声音
秦艽终于站在了商陆的面前
她打开火折子点燃了台前的油灯
面前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像是十分委屈一般
屋里终于亮了
秦艽没管商陆
而是越过他去看身后的尸体
伸手试探
已经没了气息
这才顺势拔下墙上的簪子
另一只干的手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给了身后举着剑还未放下的蔓荆面前
对方有些尴尬
秦艽先开了口
“你拿着它去城外道观找三棱道长，祭司发疯应当只有他能制止。”
蔓荆接过玉佩神情复杂的看着秦艽
又越过她看向商陆
“今夜，我守着他。”
他收回视线毅然转身离开
烛光随风摇曳，倒映在墙上的影子宛如翩翩起舞的婀娜少女
商陆的长袍上又多了几道胡乱擦上的血迹
借着烛光
秦艽才看清他脸上沾染上血迹
他扣着手别过脸去看别处
“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她说着
在商陆身旁坐下
原本床榻边就只能容纳一人的空隙
秦艽坐下来导致有些拥挤
两人手肘抵着
近的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我见过算计人的，倒是少见连自己也算计的。”
秦艽低着头看着他身上的月牙色长袍
不对，此刻应该是被染成红白色了
“我没的选。”
商陆轻声说着，从秦艽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眨动的睫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忽然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与面前的人直直撞上
商陆原本想端着上位者的威压
只是一开口就破了功
他太想知道了
万一就是他想的那个答案呢？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秦艽的侧脸迫切的想要知道
忽然眼前一黑
烛火被风吹灭，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手不自觉的收紧，环顾四周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耳边是秦艽平淡的声线
“别害怕，我在。”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商陆却听出了一丝与平常不同的温柔
连带着心里的暴躁也一同抚平
他低着头
在黑暗中反手握上了那双比他小许多的手
贪婪的感受着皮肤与皮肤相触之间传递来的温度
只是还未牵太久，手心包裹的那只手便要抽离
他固执的不肯松开
“你去哪？”
“点灯。”
秦艽的声音染上些许无奈
那力道终于松了
“刚才风太大，把灯吹灭了。”
秦艽环顾了周围，并未发现异常
这才把门关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秦艽转过身
就看见商陆蹙着眉趴在床边，看起来十分痛苦
秦艽连忙小跑过去
就看到了他胸口渗出的血渍，以及那有些烫人的体温
商陆捂着伤口，虚虚睁开一条缝看见秦艽忧心忡忡的表情
顿时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装了
秦艽扶着他坐回床上
他故作柔弱无力，顺势将头靠在了秦艽肩上
内心雀跃不已，只是还没得意多久
“等等，这是谁干的？”
他声音陡然拔高
站直身子
伸手将秦艽脸上的口脂擦了下来
看着手指上的胭脂
他顿时如同炸了毛的小狗一样
眼神幽怨
“你不是疼吗？”
秦艽不解开口
商陆这才反应过来
清咳了两声又躺了回去
他固执的拉着秦艽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心里则已经一遍一遍的在想
那些人能有自己好看吗？
齐氏居然真敢带人去见她
明天他一定要亲自放火烧了那娼楼！
秦艽看着他貌似比刚才精神许多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商陆的伤原本不重
只是一拖再拖
半夜时竟然还发起了烧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
身旁的人睡得不太安稳
几次忽然抖动
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秦艽探了探他的额头
收手时反被商陆拉住
商陆冰凉的手拉着她贴在自己脸颊
秦艽被带着凑近了些
终于听清他的声音
“阿姐，我害怕，我想回家。”
他一直重复着这几句话
声音无意识的染上哭腔
犹如陷入无助中的幼童，只能用哭泣向心中在意之人诉说自己的委屈
秦艽俯身将他揽入怀中
学着幼年时师父哄她的模样
手掌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抚
“我在，我在，不怕。”
哄了好一会怀里的人才安稳下来
商陆一连昏睡了两日
这两日除了来来往往的医师
秦艽竟未曾见到国主王后前来探望
只派了名近侍带了些补药送来询问几句情况便匆匆走了
唯一一直守在门口只有蔓荆和瞿麦两人
两人身上都带着伤
尤其是蔓荆
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换
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萎靡
瞿麦稍好一些
只是时不时的咳喘以及那苍白如纸的脸看着有些吓人
见秦艽出来两人连忙围了上来
“少主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只是还未醒过来。”
秦艽环顾四周
院中的人手几乎全换了个遍
她看着突然在她面前拘礼的侍卫有些一愣
“秦小姐，有两名南风馆的男子自称是奉您的意思在外等候的，请问是否需要将人带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
这两日守在商陆身旁竟一时忘了还有这事了。
“麻烦你将人带来吧。”
玉面公子今日换了身粗布长衫，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模样
在他身后的男子也是同样的打扮
只是那男子看起来心情不佳，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见过秦小姐。”
“实在抱歉，这两日被事情绊住未曾兑现诺言。”
秦艽说着将准备好的钱袋递了过来
“这是我按照簪子的市值兑换的银两并多加了一些。”
玉面公子看着钱袋没有接过去
而是缓缓开口
“多谢秦小姐好意，但我只要本属于我的簪子。”
见他坚定
秦艽无奈只能将簪子拿了出来
看着坠子上还未洗尽的血迹，秦艽又将钱袋塞在了他的手中
“抱歉，这簪子伤了人，送人恐怕是不行了，你收下银子重新挑选一只吧。”
玉面公子看着簪子淡淡笑着
“无事，本就不打算送人的。”
出于愧疚，听说他打算出城，秦艽打算租俩马车送他
可上车时
玉面公子忽然拽住了她的衣袖
他眨动着眼睛似乎在想说辞
“我陪你去。”
秦艽已经先一步开口
将男子交给蔓荆嘱咐过后就随着玉面公子上了马车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玉面公子则盯着簪子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越来越颠簸
车夫撩开帘子
“小姐，前面的路实在窄，已经过不了车了。”
秦艽付了车钱便跟着玉面公子开始走路
小路上杂草丛生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因着下过雨的缘故，地上的泥潮湿滑腻，不少泥点子还沾染上了秦艽的裙摆
十几米外是一处村落口
玉面公子熟络的跟周围人打着照顾
随后进了家不仔细看都找不到的屋子里
那门又矮又小
秦艽弯下腰走了进去
没成想里面倒是宽敞
周围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纸人
以及祭奠用的香烛纸钱
最里面近两人高的柜台上坐着个带着小帽子的男人
他让玉面公子把簪子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随后缓缓拉了上来
半晌头顶响起男人尖细的嗓音
“东西是个好东西，就是染了晦气，早就不值原先说的这个价了。”
“只是染了血迹，洗干净应该就没事了吧？我可以少收一些。”
伴随着簪子敲在桌面的声音，头顶的人缓缓起身拉开了身后的柜子
“啧啧啧，你年纪轻，不知道，这有钱人家最重运势，我饶是收了也卖不出手啊，哎，罢了罢了，看你可怜，我将你要的东西给你，你再去墙上挑些用得上的便作罢。”
玉面公子拍打着面前的柜台
“不行，这好歹是个金子，你必须还得给我些银子。”
上面的人丢下来一个小石头，险些撞在玉面公子头顶
秦艽将人往后拉了拉
往托盘中放了一锭银子
“簪子我们不当了，他要的东西我付钱。”
上面的人探头朝下看，顿时喜笑颜开，拉着绳子就要将托盘拉上去
“好说好说，客官一看就出身富贵，看来你小子这卖身倒是卖对了，碰上个出手阔绰的下辈子就不愁了。”
男人揶揄道
托盘却怎么都拉不上来了
稍稍用力
发现竟拉上来一个空盘，顿时有些恼了，嗓音充斥在房间里有些刺耳
“羌活你干嘛！”
玉面公子将银子收了起来
“这银子都够买你这个店了，我有碎银子，待会挑好我自然会付钱，既然不当了你先将簪子还给我。”
上面的人狠狠啐了一口
“呸，越有钱越小气，卖身子的下贱货，我才不要你那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