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片寂静。
宋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老皇帝的眼神落在那血书上久久不曾离开。
半晌。
老皇帝叹了口气开口道，“他的尸体在哪儿？”
“在宫门外。”宋尧回答道。
“你处理了吧。”皇帝起身，苍老的眸子里满是疲惫。
……
车轮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
马车内。
姜玉妍靠着姜璃昏昏沉沉的睡去，姜铭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不说话。
宋氏几欲开口，却还是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最后，她看着姜铭说道，“铭儿，明日你去国子监找你二哥去，将今夜所发生的事告知与他。”
“是。”姜铭点头道。“母亲可是害怕二哥会责怪与母亲？”
宋氏不说话，姜铭屁股挪动两下，上下拉住宋氏的手，随后抬眸看向宋氏眼神清明。
“母亲，他本就该死，大哥二哥都不会责怪母亲，他罪孽深重就算下了地府鬼差也会判他下十八层地狱洗清罪孽。”
宋氏扯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你们几个心思，母亲并不是怕他怪罪，只是生父死了，他总要有知情权，回去我也会一封信告知你大哥。”
宋氏看向姜璃，眸子泛起一丝泪意，她目光落在姜璃肩上的姜玉妍脸上。
“只是苦了这丫头……”
明日过后，姜家便只有姜玉妍一人了，姜家通敌叛国弑君夺位这事是一定会被昭告天下的。
裴氏的身份一旦昭告天下，那姜玉妍就是敌国血脉，她一辈子都要承受百姓的唾骂声。
都城不说人人见过她，但大部分人都知道她的存在，以后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姜璃只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湿润了，看来那小妮子又在哭。
“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若她喜欢待在家中就在家里待着，若不喜欢，可以跟着我出去游历。”
“况且，明日一过，百姓只知道姜家满门抄斩，不会有人细看谁是姜玉妍。”
宋氏眼睛一亮，“如此，我便放心了，陛下当真仁善。”
明知是敌国血脉却能放其性命，可见皇帝心胸宽广。
“你说你要去游历？”宋氏反应过来。
姜璃勾起嘴角，“母亲，姜家灭了，你我的仇也报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想回天河村看看。”
见她眼神坚定，宋氏不再说什么，“他们……对你很好吧。”
姜璃点头，“很好，虽然家境贫寒但从不会因为我是女子而虐待我，相反，他们宁愿自己少吃，也要节省下来留给我。”
记忆里的画面让姜璃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村里的村民，都是顶好的人。”
脑海里闪过‘姜璃‘跪在墓碑前的画面。
“他们死了，是姜禹派人放的火。”
闻言。
宋氏鼻头一酸，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姜璃。
“是母亲的错。”
“不怪母亲，他们的仇我报了，我只是想去祭拜他们告诉他们一声。”姜璃道，
“那我与你一同去可好？若不是他们，恐怕你我母女二人今日无缘再见。”宋氏一脸忧伤。
姜璃眼神复杂，心中叹息。
确实无缘再见了，真正的姜璃已经死在了那个荒郊野岭之上。
“母亲要经营铺子不必和我一起去，你放心吧，我会快去快回。”
“阿姐，我与你一起去。”姜玉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母亲，我不想呆在都城，发生了这些事情，我也想出去走走。”她一脸渴求的看着宋氏。
见姜铭要说话，姜璃开口，“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家待着，你那学也该去上了。”
“不才不要。”姜铭嘟囔道，“我要学武。”
“当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高手？”姜璃打趣道，“你如今十四岁了，一天学都没上过，每次母亲要求你去学堂你都逃去那老太太那儿，如今你自己细细想来，他们对你纵容溺爱，不过是想要养废你，让你和母亲生分。”
宋氏笑着看姜璃训斥姜铭。
姜玉妍说道，“我早就这么觉得，他们把铭儿宠溺的无法无天，舞勺之年连毛笔都拿不好，字也写的歪歪扭扭，明年就该及冠，你这样下去世家哪位小姐会看的上你？”
“二哥都能重拾学业，你不能？”
姜铭被两位姐堵的无言以对。
“你们就是不想带我。”他低着脑袋小声吐槽。
公主府。
姜玉妍硬要朝着姜璃与她同睡一张床上。
姜璃被她缠得没有法子，只能任由她洗漱好跳进她的床榻。
姜璃洗漱进来，就看到姜玉妍瞪着两大眼珠子盯着床顶发呆。
“想什么？”
闻声，姜玉妍侧头看向姜璃，眉眼弯弯。
“阿姐，我只觉得如梦一般，有些不真实，我本以为我会彷徨不安，想着未来自己该如何存活，可并没有，此时此刻我只觉得自由。”
“母亲今日担忧是怕我以后不好找婆家，可我为什么要找婆家？我不想嫁人生子，不想被困在宅子里，每天面对就是数不清的繁琐事务，搞不好还要和无数小妾斗法，阿姐你说出去游历，我突然想到了好多，我发现我从未出过都城。”
姜璃看着那喋喋不休的少女，眼底浮现一丝笑意，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那就去看看吧。”
“你才十四岁，不用着急嫁人。”
姜玉妍瞪着大大的眼睛，“阿姐也不着急？”
十四岁着什么急？姜璃一脸无奈，这该死的古代。
姜玉妍撑着脑袋，“女子豆蔻年华便能定亲，及笄后就要嫁出去，若等到十七八就是老姑娘了。”
姜璃抬手弹在她脑门上，“十七八正值青春年华，可不是什么老姑娘。”
前世她过了十八后，往后的每年生日都会发朋友圈，老娘永远十八。
多美好的年纪啊。
姜玉妍搓了搓脑袋，嘻嘻一笑，“阿姐不嫁，我也不嫁。”
见姜璃闭眼睡觉她小声对着姜璃的耳朵说道，“阿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
次日。
一大早，百姓们交头接耳，连平日里的叫卖声都没了，一个个步履匆匆往一个地方赶去。
“宫门口设了刑台，昨夜听说抓了好多细作！正准备午时斩首示众呢。”
“可不是，我听说是有人刺杀皇帝陛下，但好在那些细作都被抓了，真让他们得手了，那咱们东陵岂不是大乱！内忧外患。”
“你把嘴给我闭上，竟扯着没用的，陛下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你当禁军是摆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