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安把那张草稿纸拿回来,自己仔细地盯着那上面的字看了几秒,最后把它挪到一边,很嫌弃地砸了咂舌,“我靠,丑得让人好想吐,真跟鬼画符没什么两样,早早你能认出来也是难为你了。”
陆早早立马就笑了。
李简安想起来什么,又很好奇地问,“哎,早早你之前手不是也受伤过了,我还看过你用左手写字呢,怎么你写出来的还稍有人样,挺好看的啊,你之前专门练习过吗?”
“嗯,稍微练习过一段时间。”
“怎么会想到练习这种东西的?”
总不能跟李简安说是因为自己之前实在是因为各种偶然或者意外受了太多次伤,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才锻炼出了这种技能的吧,“无聊的时候就顺手多练习了几次,后面也就会了,只是写得也不算太好,只是勉强能看而已。”
“好吧好吧。”李简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草稿纸上面一塌糊涂的字迹,“我感觉可能是我手腕发力不对的原因的,早早,你教我一下怎么用劲。”
“好,那你先写几个字给我看一下,我看看你书写时候的状态。”
李简安乖乖照做,陆早早看着她又写出了几个字,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背,带着她写了几个字。
“其实左右手写字都大差不差的,最主要的是握笔时候姿势要正确,几根手指要互相配合,笔杆靠在虎口,不要攥笔攥得太紧,手指和手腕尽量保持放松,不要让肌肉处于紧张状态。”
“好好好,我知道了,早早你放开我的手,我来自己练习一下。”
但是知道了跟下笔练习完全就是两码事情,李简安写出来的字还是惨不忍睹。
“你握笔杆握得太向后倾斜了。”话音刚落,李简安就立马把笔杆握直,陆早早接着说,“也不能握得太直,手腕应该要轻微悬空,与纸面平行,完全压在纸上写出来的字迹也会很奇怪的。”
“好好好,我都记住了。”
“没事的,慢慢来,就算用右手写字也不可能说掌握了正确方法就可以一下子把字迹练得又工整又漂亮的啊,更何况还是左手,多多进行练习就好了,我陪你练一下。”
“好,嘿嘿。”
于是陆早早也拿出自己的草稿本,在这样一个平和安静的中午陪着李简安做这种很无聊的练字游戏,她没有什么要写的,看见李简安在自己新一页的空白纸张上面写——李简安要和陆早早做一辈子永远的好朋友。
陆早早弯起唇角笑了笑,也有样学样,跟着李简安后面在自己的草稿本上面写——陆早早要和李简安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可真长啊,也真短啊。
蜉蝣朝生暮死,只能见到人世间的一轮日出日落。蝉鸣一整个盛夏便死去。蝴蝶扇动翅膀飞越草丛、林间、山丘,来回几次便会折损掉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时日,然后彻底停下脚步。
人呢?——人能否能够拥有一个又一个的十年?人能否等待一棵脆弱的幼苗长成苍天大树?人能否可以遵循一切说好的约定,看看数年后的自己是否得偿所愿?
陆早早看着李简安的侧脸,她还是很认真地低头写字,打着纯白绷带的右手放在桌子上面,左手写写画画,生命力十分蓬勃旺盛地在向上生长着,陆早早有时候也依靠这份璀璨旺盛得以喘息。
十分钟过去,李简安突然把笔一甩,看着草稿纸上面一整面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啧了一下,然后歪过头很懊恼地看着陆早早。
“早早,我真不练了,等练会用左手写字我右手应该早就恢复正常了。”她把草稿本合起来,感叹了一下,“我有这精力干这种无聊的事情,都能背好多英语单词,过一遍故事文言文了,算了算了,得不偿失。”
“好。”陆早早倒是赞成李简安的这个想法,因为她也觉得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必要,要是之前还好说,现在时间也算得上紧迫,确实是得不偿失,“先睡一会儿吧,好好休息休息。”
李简安走到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面把两张小毛毯拿出来,一张递给陆早早,一张垫在自己的桌子上面。陆早早在收拾自己桌面上面的书籍准备睡觉,准备把那本草稿纸上面放进书桌里面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手顿了一下。
“早早,你怎么了?”
“没事。”陆早早把毯子折好放在桌子上面,理了理李简安的袖口,“睡觉吧。”
“嗯。”李简安很快就把脸埋进臂弯当中,很舒心地睡了过去。
陆早早发觉自己有很多时候对一些事情的感知都是后知后觉的,比如现在,她深吸一口气,仍旧盯着草稿本上面“永远”两个字怔神,因为这两个字越来越熟悉。
她甚至又用左手在草稿本上面重新写了一遍这两个字。
陆早早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很多梦,脑海中跳出过无数像碎片似的回忆,有些她早已经不记得了,有些却还深深地镌刻在脑子里面——但这个她还记得。
那一次她接连不断地做了很多很多梦,梦见自己的小时候,梦见自己过往的好几辈子,想要醒过来,却发现这种愿望实在太过奢侈,她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不同时期、不同场景的梦境。
再后来就是这场梦境的最后一幕,什么人都没有,场景出奇得安静,安静到了一种颇有些吊诡的感觉。
画面当中很吝啬地只显露出一张桌子的一角,傍晚的光线下一切东西都显得昏暗压抑,桌子上面有一张纸,纸条上面留有一句话,字迹凌乱飞扬,并不工整,却沉沉有力,笔锋利地恨不得戳开那张纸,墨水渗透到桌面去。
陆早早仍旧记得当时梦里面的自己看清这张纸条上面写的字的时候,呼吸骤停一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