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九宫迷阵时,阿彩的麻花辫被绯月咬散了十七次。
这笨狗非说移动的竹枝是糖画摊子,直到团团跳上它鼻尖才看清,那些晃动的影子全是倒悬的铜钱剑。
剑穗上串着的五铢钱叮当作响,每次晃动都甩出枚金瓜子。
剑身泛着青铜锈迹,却在月光下流转着诡异的青芒,仿佛千万只鬼眼在竹影里窥视。
绯月甩着口水扑向其中一柄,那剑穗突然绞成麻花,五铢钱化作毒蜂直刺狗鼻——
“我的!我的!”
金元宝在阿彩袖袋里乱窜,肚皮把布料撑出个鼓包。
突然西侧竹叶化作飞镖袭来,绯月猛地跃起——然后精准地接住了其中一片“暗器”。
【竹叶镖在触及犬齿的刹那褪去青光,竟真成了块焦香酥脆的梅干菜烧饼,油脂顺着叶脉纹路沁出琥珀色的光。】
“是梅干菜烧饼!”
天狗·绯月嚼得满嘴流油,浑然不觉屁股上插了三片竹叶镖。
【那竹镖入肉三寸却无血迹,反倒渗出蜜糖般的金汁,将狗毛黏成绺绺金穗。】
玄天慢悠悠吐出个泡泡裹住它屁股,泡泡里映出北斗七星的图案:“天璇位,伤门。”
【龟壳上的河图洛书突然错位重组,星子坠入泡泡凝成北斗勺柄,正指向东南方一株歪脖子老竹。】
阿彩刚摸出铜钱要卜卦,整片竹林突然翻了个面。
青竹变成翡翠,竹节里渗出琥珀色的蜜,绯月尾巴顿时摇成风车:“蜂蜜渍梅子!我闻见...”
话音未落,翡翠竹突然裂开千百道细纹,每道裂缝中都探出条猩红长舌,卷着蜜露往众人身上甩来。
话没说完就被黄金貉的尖叫打断——这馋鬼抱着根翡翠竹大啃特啃,门牙崩掉了半颗松子。
碎牙落地竟生根发芽,眨眼间长成株水晶松树,松针簌簌抖落的全是金瓜子,引得金元宝吱吱乱叫。
“坎水兑泽,走巽位!”
玄天壳上星图突然逆时针旋转。
阿彩拽着绯月耳朵往东南方冲,身后翡翠竹林正快速合拢。
翡翠竹枝纠缠成囚笼,竹叶化作碧玉飞刀,却在触及玄天吐出的八卦阵时碎成齑粉。
金元宝突然窜出来,肚皮“啪”地吸住地面某块玉砖,那玉砖上刻着饕餮纹,被鼠爪按住的瞬间,饕餮独眼突然转动,射出束青光直冲云霄。
机关轰鸣声中,众人跟跄跌进荷花池。
青铜镜立在池中央时,金元宝正卡在机关齿轮里啃金子。
齿轮泛着暗红锈色,每转动半圈就渗出黏稠血珠,却被福金鼠舔得锃亮。
水面浮着七盏莲花灯,每盏灯芯都是凝固的月光。
那月光竟似活物,在琉璃盏中扭成银蛇,时不时探出芯子舔舐灯沿。
团团刚要去扑光影,莲花突然变成骷髅头,眼眶里蹦出红眼蟾蜍。
蟾蜍背上凸起人脸浮雕,张口吐出团黑雾,雾中尽是婴儿啼哭。
“是执念境。”
玄天慢吞吞吐出个水泡,泡泡里映出正在偷吃供果的黄金貉,“需有人进去...”
话未说完,水泡突然炸裂,碎片化作漫天铜钱雨,每枚钱眼都嵌着只流泪的眼珠。
话没说完,糯米团子已经滚进镜中,把阿彩撞了个趔趄。
镜面泛起涟漪,幼童手中的枣泥糕跌落在地,糕屑沾着火星滚到现实世界,竟把白玉地砖烧出焦痕。
镜外的阿彩看到五岁时的自己——举着半块枣泥糕,身后是熊熊燃烧的镖局。
火舌舔过“威远镖局”的鎏金匾额,匾上盘踞的貔貅雕像突然转头,玉石眼珠死死盯着现实中的阿彩。
火舌舔过房梁时,小团子突然从瓦砾堆里钻出来,抱着幻象里的自己大叫:“烫屁股!”
“真实与虚幻的火焰在此刻交融,阿彩腕间梅花烙突然发烫,花瓣纹路顺着血脉爬上脖颈。”
真正的杀机藏在枣泥糕里。
当阿彩咬下第二口时,糕点突然化作黑寡妇蜘蛛,蛛腹浮现八卦纹路,八条腿竟是人骨拼接而成,关节处还挂着铜铃。
却被黄金貉当零嘴嚼得嘎嘣响。
“咯吱...比油炸知了猴还脆...”它边吃边点评,毒牙在它门牙上划出串火星。
火星溅到镜面上,烧出个焦黑小洞,洞里突然伸出只青鳞密布的手,拽住团团就要往镜中拖。
绯月突然抽着鼻子往西跑:“糖醋味的火!”
只见幻境里的火焰竟凝成糖稀,裹着支糖葫芦在火场中打转,山楂果里嵌着的却是人牙。
天狗纵身跃起的瞬间,梵天喷出火星烧焦了它的尾巴毛。“汪!我的蜜汁烤尾!”
焦糊味中混着奇香,被烧焦的狗尾竟开出朵曼陀罗,花蕊里滴落的汁液腐蚀得地面滋滋作响。
水面开始结冰时,阿彩发现每块冰晶里都冻着个记忆碎片。
有师父教她认星图的夜晚——老人枯槁的手指划过夜空,银河便真的流淌在茅草屋的房梁;
有金元宝偷啃她束发银簪的清晨——小金鼠被卡在簪头梅花纹里吱吱叫,晨露顺着它胡须滴成水晶帘;
还有去年中元节绯月追着鬼火掉进茅坑的糗事——天狗顶着满身秽物狂吠,惊得方圆十里的游魂都捂着鼻子逃窜。
突然某块冰晶闪过道黑影——那夜镖局起火时,库房窗缝外分明有双青鳞靴子。
靴筒绣着逆八卦,靴尖缀着串七颗头骨,最小那颗尚在嘬着拇指。
“主人当心!”团团突然炸成雪球。
朏朏的白毛里迸出万千银针,针尖却裹着糖霜,在镜面绘出北斗七星阵。
镜中阿彩手里的枣泥糕突然暴涨,化作巨蟒将小团子吞入腹中。
蛇鳞翻开竟是密密麻麻的算盘珠,珠子碰撞声与掌柜的玉算盘遥相呼应。
阿彩抄起铜钱剑掷向蛇眼,剑尖却在触及镜面时化作桃枝,霎时开满灼灼桃花。
花瓣纷飞如血雨,落在青铜镜上竟凝成朱砂符咒,蛇身顿时燃起青火。
“用这个!”
玄天突然吐出个八卦泡泡。
泡泡表面流转着二十八星宿,每粒星子都是粒糯米,中心阴阳鱼眼却是两颗酒酿圆子。
阿彩咬破指尖将血珠弹进泡泡,血雾弥漫中,桃花尽数染作赤红。
血色浸透镜面,照出阿彩背后浮现的朱雀虚影——那本该在七岁觉醒的命魂,此刻却睁着滴血的眼。
镜面“咔嚓”裂开道缝,真正的凶物这才显形——竟是条以记忆为食的梦貘,獠牙上还挂着糯米团子的半截绒毛。
貘尾分叉成九条,每条尾巴尖都挂着铜铃,铃舌却是半截人指。
梵天清啼一声,赤羽扫过之处燃起琉璃净火。
火焰中浮现千尊佛像,每尊佛掌都托着盏长明灯,灯油竟是滚烫的孟婆汤。
梦貘在火中化作青烟,吐出个泪汪汪的小团子。
小团子怀里竟抱着块牌位,朱漆底子上金字写着“未亡人阿彩”,惊得现实中的阿彩倒退三步。
阿彩趁机甩出红绳,绳头铜铃正套住幼年自己的手腕:“该醒了!”
绳结处迸发七星光芒,将幼童腕间的梅花烙与现实的玉佩连成一线。
镜面轰然破碎时,池水褪去露出白玉地砖。
地砖缝隙渗出黑血,渐渐汇成个倒五芒星,星角各摆着个插满银针的巫毒娃娃。
掌柜的声音从云端落下:“用贪吃破贪念,倒是妙招。”
声波震碎三颗夜明珠,珠粉在空中凝成\"痴\"字,又碎作金粉飘落。
只见三颗包着糖衣的月魄石嵌在太极图上,黄金貉扑上去就啃,结果被硌得满地打滚:“谁把石头裹糖衣!缺大德了!”
小貉打滚处,地砖翻起露出具焦尸,尸身手指正指着阿彩腰间玉佩。
阿彩弯腰拾起月魄石的刹那,袖中突然掉出片青鳞。
鳞片边缘泛着金线,细看竟是微雕的往生咒文,咒语结尾处刻着个“裴”字小印。
那鳞片与她方才在记忆冰晶里看到的靴子纹路严丝合缝,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紫光投射到残破镜面上,竟映出掌柜模糊的侧脸——青玉冠下,分明生着对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