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虽然年近九十的高龄，但是步伐依然矫健，双眼炯炯有神。
他在聂卫群和聂海俊二人的搀扶下，走到了莫士元的面前。
老爷子一甩胳膊，聂卫群和聂海俊二人放下了搀扶的手。
“你刚才说，你接受不了什么？”
这句话犹如钢针一般从老爷子的嘴里迸发出来，让莫士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莫士元脸上的表情又尴尬又紧张，老爷子问完了他，他也不敢抬头与老爷子直视。
“问你呢，莫士元！”
聂卫群这一嗓子，让莫士元打了个哆嗦。
他的嗓子“咯咯”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回道：“回首长，没什么……”
老爷子瞪着莫士元，铿锵有力地说：“我虽然是个老头子了，但是我耳朵不背！”
莫士元猛地立正站好，大声说道：“报告首长！没有什么！”
老爷子背着手，莫士元这才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
“呃……首长，您来这儿……”
老爷子看了一眼病房外墙上挂着的肝内外科这几个大字，不免想起自己以前也在这里躺过一段时间。
片刻后，老爷子说道：“我啊，我来看看我儿子被你们欺负的怎么样了！”
莫士元听完老爷子这句话后，顿时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快要炸了。
他看向聂卫群，又看了一眼身着便装的聂海俊，突然想起来他就是东海舰队司令员。
聂海俊冲他微微一笑，说：“我就不用做自我介绍了吧！”
莫士元轻轻地叹了口气，回道：“聂司令好！”
老爷子往前走了两步，对在场的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可以听听你们说的什么吗？”
莫士元苦口难言，只得点了点头，说：“可以，可以。”
“好，那你们继续！”
老爷子背着手走到一边，聂卫群和聂海俊陪着他也到一旁站住。
李洋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也没有认出来面前的这几个人。
他看着莫士元，说：“莫组长，省司法厅的鉴定报告是省厅最高的司法鉴定部门，您要是觉得这份司法鉴定有什么问题，我只能建议您送往国家司法部了。”
说着，李洋指着地上的一个深蓝色箱子，说：“病人的肝组织穿刺病理冰冻在这里面，我给你们送回来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棕色的大纸袋子递给李洋。
李洋将大纸袋子交给莫士元，说：“莫组长，这是病人的ct片子，一共四张大的，四张小的，都在这里面了，你看一下。”
莫士元接过来，却并没有打开查看。
左右为难的莫士元，盯着面前的李洋竟一时间走了神。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站在他旁边的蒋燕轻轻地唤了一声：“莫组长？”
莫士元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哦……这个……提请国家司法部做鉴定的话，是不是得一两个周？”
蒋燕心中暗骂：你个神经病还真要往国家司法部打申请啊？
李洋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差不多得半个月，看你了着不着急了！”
莫士元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再次翻看着那份《病理冰冻组织鉴定报告》和《伤残鉴定报告书》。
半分钟后，莫士元长叹一口气，说：“谢谢李科长！我没有什么异议了！谢谢你们，辛苦了！”
李洋看了一眼杨建业，又看了一眼蒋燕，面无表情地说：“没事，莫组长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可以再联系司法厅！我们先回去了！”
莫士元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好，谢谢！”
李洋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转身走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打开，三个人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闭以后，莫士元捏着手里的两份鉴定报告，慢慢地走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您刚才说您的儿子，我没明白。”
老爷子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指着肝内外科的白色大门，说：“宋雁平是我的干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莫士元身躯一震，低着头说道：“老爷子，这……”
老爷子“唉”了一声，说：“小莫，卫群是你们中央组织部的部长，他跟我说你们这个巡视组是由他们组织部和中央共同领导的。”
“他自己一个人说了不算，我十分理解，毕竟法律最大！但是，你有没有听说过法外情这三个字？听说过吗？”
莫士元点点头，说：“首长，我知道。”
老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娜和蒋燕，问杨建业：“大夫，我能进去看他一眼吗？”
杨建业“嗯”了一声，说：“病人因为肝衰竭引起的并行性感染，一直疼的厉害，我们刚给他注射了盐酸布桂嗪，已经睡着了，没办法沟通交流。”
老爷子说：“没事儿，我就看他一眼。”
“好，我去准备隔离服。”
聂卫群和聂海俊二人搀扶着老爷子，跟着杨建业走进科室，莫士元和蒋燕以及安娜跟在后面。
杨建业拿来几件隔离服和口罩后，老爷子对莫士元说：“你跟我进去！”
“哎，好！”
聂海俊和老爷子以及莫士元三个人更换上隔离服后，跟着杨建业进入了肝病监护室。
监护床上，宋雁平盖着白色的被子，呼吸平稳的睡着，监护仪发出“嘟嘟～嘟嘟～”的有规律的声音。
老爷子不禁老泪纵横。
他抬起手搓了搓眼角，莫士元和聂海俊搀扶着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
老爷子缓缓地弯下腰，泪眼汪汪地看着宋雁平蜡黄蜡黄地脸。
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可是宋雁平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的面前。
老爷子有些艰难地直起身子，莫士元和聂海俊赶紧搀扶着他的胳膊。
“爸，出去吧，他睡着了，我们别出动静打扰到他。”
聂海俊轻声说道。
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杨建业帮他们打开门，几个人来到科室的走廊上。
脱掉隔离服后，杨建业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莫士元站在旁边，两只手来回地搓着，手心和脚心不停地出着汗。
“你……看到了？”老爷子声音哽咽地说。
“嗯？”莫士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看到他现在是什么样儿了？”
莫士元回道：“看到了，首长！”
老爷子摆摆手，说：“你别叫我首长，我感觉我不配做你的首长！”
莫士元尴尬地脸上的五官都要扭到一起了。
“首长，您别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