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丑陋的面孔没有神情。
“我倒是低估了乘风真人的意志，也是，到底是化神修士，再差还能差到那里去？”
拐杖颤颤巍巍抵在李长风狼狈的脑袋上，迫使他睁开视线直视自己。
宁无心笑的极为残忍：
“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谁，又为了什么而布局算计我？”
两天时间李长风就受不了了，五天的时间，李长风意志力早就徘徊在崩溃边缘。
冠发脱落披散，不复仙风道骨之姿，猩红蛇的停滞，总算让他缓过了劲，好片刻才出声。
“咳咳……算计你的人，你知道我不能说，为何缘由，也不能说，我只能……只能是告知你，人……在，人在道宗。”
他声线暗哑，气若游丝，如同即将咽气的婴孩在呢喃。
宁无心听完，浑浊的眼眸顿时泄出凶光——道宗。
整个天玄，有“道宗”之称的不过就一个。
太白道宗。
至于李长风所说，她倒没有怀疑，百年前就动用过引梦术，发现他识海早被人动了手脚，一旦暴露相关内容，禁制立时就会引动，直接湮灭他的意识。
不然按宁无心的脾性直接搜魂就是，何必等到今时呢。
她曾怀疑过东土李家，太白道宗。
一个是李长风的家族，一个是他勾结魔门发动师门叛乱，借机判出魔门统治后拜入的新宗门。
她倒是想查探，可不论前后，都不是她一个魔修能插足的。
也可想背后之人的恐怖。
得到了他口头上的承认，宁无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说实话，她若真想查探，放李长风离开，迫使他与自己合作最为稳妥，换做百年前她也必然会不顾一切去一试，眼下，她时间不够了。
没能查出算计她的人是谁，宁无心遗憾，只大限将至，能够将李长风拉来陪葬，也总算多了几分慰藉。两百年前她就该死了，活到现在，还能手刃一个仇人，就算亏，也没亏太严重。
宁无心笑了。
“既乘风真人如此识相，我多少该顾念一两分曾经的师徒情分，那，就给你，一个痛快！”李长风听到前半句时，略略松了一口气，后半句一出，他却完全僵住了。内心里发寒。
“你不能杀我，你很清楚我只是一枚棋子，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大可以利用我帮你引出背后之人……”说到一半，他咬着牙抬起头看向宁无心，看着那老态毕露的丑陋老妪，心念一顿……他忽而哑声，“我东土有一道古丹方，炼制出来的古丹，能祛除一切顽疾，能延续寿数，你只要放过我，我拼了命也会给你拿到……”
只他说着说着，就扼声了。
“你……”瞳孔一缩，眼眶睁大，眼睁睁看着宁无心将半月形血泉中那株七生花摄入手中，那苍老丑陋的嘴脸噙着讥嘲，浑浊的双眼早就蓄满了杀意——
他终于看清楚，这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放他一条生路啊！
他既惊又怒，喘着粗气，“修行人头顶上悬着两把剑，一为因果，二为功德，孽徒，你入魔道至今不修功德，造下多少业力？如今竟胆敢弑师！？你是想彻底断送了这条长生大道吗！？”
李长风的话没得到回应。
宁无心嶙峋枯槁的手指一动，黄泉七生花顺势落在他脑袋上，李长风心中的惊骇到了顶点，每一个字都泄露出他的恐惧，“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了，就放我一条生路！？”睚眦欲裂。
一双眼因恐惧刺激而通红。
“呵，一百年不见，师尊怎变得如此天真？”
“……魔修的话，你也敢信？”
宁无心笑了，目光如蛇蝎。
啧，生路？
谁又曾放她一条生路呢？
“不，你不能杀我……”
李长风还想说服，他并不甘心就此死去。
宁无心却不想再听他聒噪，玄锁再次锢住他咽喉——两百年来死在她手上的人何其多？
人杀多了，便是杀了仇人，也不会觉得痛快了，早就麻木。
她平静地看着七生花根须如尖刺扎入李长风脑袋，寄生，以极速缠绕他血肉，经脉，如同无数血蛭在他体内流窜，几个呼吸他便浑身发胀，头颅扼抬，面孔青筋蠕动，眼珠更是涨大欲裂，然浑身的禁锢，让他连挣扎也做不到了，只有气若游丝的“呃…呃……”之声。
一言不发。
这种痛苦甚少人能够承受下来。
两百年来，支撑最长的人是一个元婴境武修，足足支撑了一个时辰。
宁无心遭到算计与迫害，入魔初期，正是需要发泄心中愤怒与阴暗的时候。
是以，那种目眦欲裂，万虫噬心之态，起初欣赏起来倒还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只久了，这种变·态的折磨看着就索然无味了。
李长风是化神修士不假，经脉坚韧程度，到底比不得武修，只化神修士血肉富含的元气却不是元婴境所能比拟，磅礴元气支撑下，硬是让他撑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肉身崩溃，七生花尖锐根系“噗嗤”突破了他的血肉，后如细蛇，倾巢而出。
肉身一崩溃，元神顿时就要遁逃，躲在他心脏内的小蛇等的便是这一刻，一口将他元神吞噬。
李长风一死，宁无心知道距离自己的大限也不远了。
嗅着空气中刚刚爆开的新鲜血腥，宁无心摊开了枯槁嶙峋的左手掌心，一黑石镶嵌在她掌心血肉中——这就是她寿数不够的祸源。
心道成也黑石败也黑石。
两百年前，就是这黑石，将她从金丹碎裂的死亡边缘救了回来，可也是它，将她一步步逼入了绝境。她活一年，黑石掠夺她十年寿数，她活了两百年，便掠夺了她两千年……
宁无心心有不甘。
想要活下去，也唯有最后闯一闯灵台境了。
她死死捏住左掌心，枯老皮肉包裹的手掌发出指骨碰撞的声音——若侥幸闯过去，能增加三千年寿数，若是时运不济，便真是要化作一培黄土了。
黄泉七生花。
这是宁无心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