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一路奔波后的心安,吴天翊这个晚上睡得格外安稳,隔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被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笑声吵醒,披了件外衣走出去,就见杨翠姑坐在廊下绣活儿,陈杨氏正看着妞妞追着蝴蝶跑,一派岁月静好。
“锅锅!”妞妞眼尖,一眼就看到吴天翊,扭着小屁股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
吴天翊弯腰将她抱起,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问道:“妞妞早啊,有没有想哥哥?”
“想!”妞妞搂着他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奶声奶气地说,“妞妞梦到锅锅给买糖糖了!”
杨翠姑放下绣绷,走了过来,一边伸出手一边笑着打趣:“妞妞,快下来,看你这身子把你哥哥的衣服都弄脏了!”
妞妞小脑袋一扭傲娇地嚷着“妞妞,不脏!锅锅,喜欢妞妞!”
吴天翊宠溺地拍了拍妞妞的背,对着杨翠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突然想到什么就问道“对了,翠兰姐呢?咋一大清早的没见人影?”
陈杨氏擦了擦手,无奈地笑道:“还能去哪?黑牛那小子和傻姑一早就来敲门,说是村口有啥好玩的就被叫了出去!”
吴天翊听了只是笑笑,他太了解陈翠兰的性子,玩心重,只要不闯祸就好。
他抱着妞妞走到陈杨氏身边,语气轻松地说:“奶奶,昨天俺跟阿大叔商量好了,要在村里建座楼,叫‘承安楼!’”
陈杨氏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承安楼?这名字……”
“是爷爷的名字!”吴天翊握着她的手,温声说,“这不,俺想承续爷爷的心愿,护着陈家村,也给您和翠兰一个安稳的家!”
“楼里还会给您俩建个独门别院,等翠兰出嫁时,俺亲自来这里迎亲,办十里红妆。”
“哎哟……翊儿这可如何是好?!”陈杨氏一听,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一把抓住吴天翊的胳膊,哽咽道,“翊儿,奶奶也就随便说说?你咋就真的……”
“要是老头子地下有知,肯定高兴坏了!”她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俺这辈子没啥盼头,就盼着翠兰能好好的,没想到你这么疼她,还记着我们老陈家的人……”
妞妞见陈杨氏哭了,以为是吴天翊惹的,立马皱着小眉头,鼓着腮帮子奶凶奶凶地瞪着他:“锅锅坏!欺负奶!打,打!妞妞就不理你了!”
说着还伸出小手拍了拍吴天翊的肩膀,小模样奶凶奶凶的。
杨翠姑和陈杨氏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吴天翊也忍俊不禁,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好好好,哥哥错了,不惹奶奶哭了,妞妞别生气好不好?”
妞妞傲娇地扭过头,小身子一下扭向陈杨氏:“奶抱,不哭,妞妞打锅锅!”
陈杨氏抹了抹眼角,开心地把妞妞抱了过来,这时妞妞伸出小手一边帮陈杨氏抹眼泪一边什么地说道“奶,不哭,不哭哈!妞妞,糖,甜甜,吃!”说着从自己那小布袋掏出一颗黏哒哒的糖丸子往陈杨氏嘴里塞。
搞得陈杨氏是什么,可小妮子哪管那么多,一个劲儿往陈杨氏嘴里塞,陈杨氏没办法只得什么,描写陈杨氏开心什么的样子。
没多久,院门外传来脚步声,老村长和老族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小王爷,老头子过来给您请安了?”
吴天翊连忙迎上去:“村长爷爷,族长爷爷,看你们说的啥话?快,快进屋坐。”
老村长摆摆手,笑着说:“不坐了,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今晚村里在祠堂摆了接风宴,全村人都来作陪,你可一定要来啊!”
吴天翊笑着拱了拱手爽快应下:“那是自然,多谢老村长,老族长费心了!”
几人正聊得热闹,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筛子带着哭哭啼啼的傻姑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连气都喘不匀,脸色发白地喊道:“小……小王爷!不好了!黑牛哥……黑牛哥和翠兰姐被人绑了!”
“什么?!”吴天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站起身,眼神凌厉如刀,“怎么回事?慢慢说!”
筛子咽了口唾沫,急声道:“俺们刚才去村前的那片树林寻黑牛哥和翠兰姐。”
“俺们路上遇到傻姑说黑牛哥、翠兰姐和一些外族人不知道何事吵了起来,结果,结果黑牛打不过他们就被他们给绑了,往村西的山坳去了!”
“俺让两个人追了过去,这不,俺就带傻姑来给您报信!请,请小王爷责罚!”
此时吴天翊哪里有空管筛子,他眉头紧蹙,对着筛子他们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傻姑,一脸严肃地问道“桂花妹子,别哭了!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好好告诉我!”
一旁的傻姑还在哭,抽抽搭搭地解释道:“俺跟翠兰姐刚到村前,就看到一堆外族人在那里歇脚!”
“俺觉得没啥事,就想帮翠兰姐摘几朵路边的格桑花,他们不准俺靠近,还推了俺一把!”
“黑牛哥见俺被欺负,就冲上去理论,也被他们打了!这时翠兰姐上前跟他们评理,其中一个坏人看翠兰姐长得好看,还动手想摸翠兰姐的脸,黑牛哥急了就拔刀要砍他们,结果……结果两人都被他们绑了起来……”
吴天翊一听心瞬间沉了下去——肯定是那些外族人先调戏翠兰,以翠兰的暴脾气必然不会忍,黑牛又是个冲动的性子,这才闹到这般地步。
他来不及细想,转身对赵一和马六喊道:“赵一、马六!带上十个精锐侍卫,备马!跟本王走!”
“是!”赵一和马六立刻应声,快步去准备。
陈杨氏和杨翠姑吓得脸色发白,陈杨氏拉着吴天翊的手,声音颤抖:“翊哥儿,你一定要把翠兰救回来啊!”
“奶奶放心,我一定把她平安带回来!”吴天翊握了握陈杨氏颤抖的手,眼神锐利如鹰。
随即翻身上马,缰绳一扬,跟着筛子,带着十六名精锐侍卫朝着村西的山坳疾驰而去。
十七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马蹄声急促地敲打着地面,扬起漫天尘土,卷起的气流掀动着众人的衣袍,一路风驰电掣,只留下一道残影在乡间小路上飞逝。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们便抵达山坳前,吴天翊勒紧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抬眼望去,只见山坳空地上赫然立着三百余人身着皮毛劲装的异族人,个个手持弯刀长矛,胯下骏马喷着响鼻,气势汹汹地列阵等候,显然是早有准备。
队伍最前方,是一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足有一米八几近一米九的身高,远超寻常汉人男子。
他身着黑色貂皮劲装,腰束嵌玉金带,一头乌黑长发用银色发冠束起,露出一张极致立体的五官!
深邃的眼窝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下颌线凌厉如刀刻。
明明是男子装扮,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与威严,尤其是那双眼睛扫视过来时,竟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帝王风范,让人不敢直视。
陈翠兰和黑牛正被两名异族大汉反剪着双手押在男子身后,黑牛鼻青脸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陈翠兰则挣扎着喊叫:“呆子!快救俺!”
许是看到吴天翊来了,她挣扎得更厉害了,脸颊涨得通红。
那异族男子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眸落在吴天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高傲的弧度,下巴微抬,用带着几分生硬的汉话大声问道:“来……来人可是燕藩世子——吴天翊?”
说话时,他眉梢微挑,眼神里满是桀骜不驯,仿佛根本没将眼前的一行人放在眼里。
吴天翊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还精准叫出自己的身份,眉头不禁一皱。
不过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见他缓缓策马向前,周身散发着与十六岁年龄不符的沉稳气场——那是久居上位养成的威严,混合着沙场历练出的凛冽,明明是少年模样,却让人不敢轻视。
待他策马至男子面前丈许远停下,那异族首领才得以仔细打量他:眼前的少年身着月白锦袍,腰佩玉带,墨发束起,面容俊美得如同画中仙,一双桃花眼深邃明亮,顾盼间既有贵气,又有几分看透世事的沉稳。
男子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大乾有名的少年世子,这般容貌气质,竟是比族中最俊美的勇士还要出挑!
想着想着,他那张英气的脸庞竟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连忙移开视线,掩饰自己的失态。
吴天翊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微微拱手,语气婉转却不失气度地问道:“不知阁下是何方部族?我这两位同伴,可有何处得罪阁下?为何将他们拘押于此?”
那年轻男子定了定神,恢复了高傲的姿态,冷声道:“我乃北蛮‘贺兰部’贺兰骨都!”
“此番率部前往大乾,是为采购盐、铁、布匹与药材!途经此地休息,你那同伴(他指了指黑牛)带来的傻丫头,要摘我们马旁的格桑花!”
“我部族人不过是用族语打趣了两句,他便上来骂人,还口出狂言,说什么‘我家主子是燕藩世子,你们这些蛮子杂碎也敢放肆’!”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不悦:“我贺兰部虽与大乾有过摩擦,却也讲规矩!”
“他辱骂我部族在先,我们与他理论,他竟先动手打人!这女子(又指了指陈翠兰)跑来帮腔,我们本不想为难女子!”
“可这不知礼数的家伙又嚷嚷‘这是我家主子的媳妇,你们敢动她试试’——既是燕藩世子的人,那便该由你亲自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吴天翊听完,心中了然——原来是黑牛这小子冲动鲁莽,仗着自己的名号惹了事。
他看向黑牛,黑牛也知道自己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再骂骂咧咧。
吴天翊深吸一口气,看向贺兰骨都,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意,拱手道:“贺兰兄,此事是我同伴鲁莽在先,辱骂贵部,本王代他向你赔罪!还请你看在大乾与北蛮暂歇兵戈、两国邦交的份上,放了他们,如何?”
贺兰骨都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吴天翊,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人心,似乎在细细掂量他话语里的诚意。
他身后的贺兰部勇士们也纷纷起哄,弯刀敲击着盾牌,发出“哐哐”的声响,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半晌,贺兰骨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燕藩世子果然好大的脸面!一句话,就想让我等放了辱骂部族的狂徒?天下可没这般便宜的事!”
吴天翊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心中暗忖这贺兰骨都果然不好打发。他再次拱手,语气依旧沉稳:“不知贺兰兄意欲如何,才肯放了本王这两位同伴?”
“哈哈!”贺兰骨都仰头大笑,声震山坳,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狂傲,“我早听闻燕藩世子年少成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大乾难得的少年英雄!”
随即他话锋一转“今日既然有缘相见,不如我们来赌一场——比试马战!”
紧接着他勒转马头,抽出腰间的弯刀,刀身映着日光,泛着凛冽的寒光:“你我一对一,策马对战,三回合内分胜负!”
“若是你赢了,我立刻放了这两人,再赔你百匹良马,此事既往不咎!”
“哼哼,若是你输了,便要替你那同伴向我下跪道歉,承认辱骂我贺兰部之过,如何?”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在吴天翊心头,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马鞍扶手。
他低头瞥了一眼被押着的陈翠兰和黑牛——翠兰正满眼焦急地看着他,黑牛也停止了骂咧,脸上满是愧疚。
吴天翊心中叫苦不迭:他习武不过数月,先前对阵北蛮大军,靠的是一股血气之勇、麾下将士的死战,还有轰天雷、连弩这些远超时代的利器,才能侥幸取胜。
可眼前的贺兰骨都,一看便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战造诣必然深不可测。
一对一比试,自己能有几分胜算?他不知道!
可是若是输了,向一个北蛮人下跪道歉,他个人丢脸事小,可他代表的是燕藩,是大乾皇室的颜面,这脸一旦丢了,不仅会被北蛮人耻笑,还可能动摇燕藩在北地的威望,甚至被朝中政敌攻讦!
可若是不应战,翠兰和黑牛便会被扣押,以贺兰骨都的桀骜,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变故。
此时的吴天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眉头紧蹙,缓缓抬起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