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李学习聊了半天废话,直到快出南锣鼓巷了,杨庆有这才跟李学习互道了声过年好,转身拐进南锣鼓巷。
还得是之前的孩子们自在。
六十年代城里的除夕,只要进了胡同,入眼可见满胡同都是小孩手拿鞭炮乱窜的场景。
别说炸个路边的驴粪了,炸化粪池都特么不稀奇。
“小兔崽子,谁特么教的你往厕所里丢鞭炮的?说,快说,哭也没用,别以为掉几滴眼泪老子就会放了你......”
刚起了念头,杨庆有路过南三条时,还真碰见了炸公厕的调皮蛋。
丫笑着摇了摇头,并未驻足看热闹,依旧直直的走向95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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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冯叔,日子不过了?放这么多油。”
“嗐!连续五六年没正经吃过炸货了,今儿索性豁出去了,多炸点儿。”
杨庆有回家时,老冯家的年夜饭还没忙完,就连苏颖也还在老冯家屋内忙着包水饺。
而冯叔则和冯勇正在门口的火炉上支着油锅炸耦合。
炉子不远处的穿堂下,则站着一群流口水的小屁孩,直勾勾的盯着油锅流口水。
杨庆有调侃时伸头往屋里一瞧,豁!丸子竟然已经炸好了。
“炸的可不少,我瞧着有两筐了,小勇没少从供销社往家顺萝卜吧?”
“过了,过了哈哥。”
冯勇闻言急忙辩解道:
“好几家的呢!那一筐是朱大妈和周婶家的,另一大点的筐是咱们两家的,说我顺萝卜?四家中,就数您弄来的萝卜多。”
可不多嘛!
那是杨庆有入冬时存的萝卜。
倒不是说他多喜欢吃,而是觉得冬天甭管炖什么,放块萝卜调调味儿,准没错。
只是没想到苏颖不喜欢闻萝卜味儿。
这才都剩了下来。
今儿一早,他拎着麻袋,往老冯家送了足足小二十斤,并豪言道:
“放开吃,使劲吃,要是不想炒着吃,还可以包萝卜馅水饺。”
当时差点没被冯婶喷一脸唾沫星子。
“萝卜馅水饺?你真敢想,这一堆萝卜能换二斤白面吗?还包水饺,它们也配?”
好像确实如此哈!
当时后知后觉的杨庆有,只得落荒而逃,连逗闷子的话都没好意思留。
“我说庆有,门后萝卜就用了四五根,剩下的待会你弄走哈!我可不吃那玩意儿,肠胃受不了。”
听着冯叔的吐槽,杨庆有伸头一瞧,还真是,麻袋依旧鼓鼓囊囊的在门后放着。
“谁叫您顿顿炒着吃了。”
杨庆有坏笑道:
“您可以洗洗当水果吃嘛!我尝过,倍儿脆,跟吃苹果似的,特解渴。”
“净扯犊子。”
冯叔刚想接话茬,便猛地意识到锅底的火大了,便赶忙拿着俩长木棍翻着耦合吩咐道:
“儿子,小点火,要糊了。”
“火大了吗?怪不得我闻着这么香呢!”
冯勇伸着鼻子猛吸两口,这才蹲身把风门摁了下去。
“行了,稍微留点,别封死喽!留点火。”
“知道了。”
冯勇鼓捣风门之际,冯叔又吩咐道:
“庆有,你进屋拿几个丸子,把这帮孩子打发了,大过年的不回家全蹲别人家门口,算什么事啊?”
“好嘞。”
所以说嘛。
大杂院里的住户坏也坏不到哪去。
您瞧,家里有好吃的,总会给孩子们舍一口。
杨庆有闻言麻利进屋找了个盘子,挑了十几个丸子,出门走到穿堂旁,在那帮小孩期盼的眼神中说道:
“一人一个,不许多拿,拿了抓紧回家,听明白的举手。”
现场的这帮小孩,除了身高体壮年纪最大的棒梗外,都纷纷举起了手。
果真是小屁孩,在美事面前还都挺听话。
杨庆有见状便放下托举的盘子,示意道:
“拿吧!一人一个哈!”
“谢谢庆有叔。”
头一个是刘师傅家的老大,瘦瘦的,大鼻梁,小眼睛,虽然丑,却特别有礼貌。
后面的也有样学样,嘴里喊着庆有叔,拿了丸子就跑。
等最后,便只剩下棒梗在穿堂里站着,似拿非拿的磨叽着。
杨庆有见状催促道:
“棒梗,你吃不吃?不吃我回了。”
“吃吃吃,庆有叔。”
棒梗此时虽然相比前两年成熟了些,但也还没摆脱之前嬉皮笑脸的混蛋样儿,舔着脸上前拿了丸子就跑,连声谢都不说。
“小白眼狼。”
杨庆有瞥了眼棒梗消失的方向,嘴里嘟囔着难听的话,拎着空盘子走了回去。
“我说老冯,你们家还有完没完,院子里全是你们家炸东西的味儿,还让不让人吃午饭了。”
老冯家爷俩正炸的起劲时,扫兴的阎老抠背着手溜溜走了过来。
“老阎呐!你这话可说错了。”
坐一旁叼着烟欣赏雪景朱石勇闻言乐道:
“这香味多下饭呐!老冯没问你要钱,你就偷着乐吧!要不你端着饭来游廊下吃?我告诉你,越近越下饭。”
老朱这话说的忒缺德,大过年的,愣是把阎埠贵给说的老脸通红。
“老朱,会不会说话你?下饭怎么不见你就这味儿啃窝头?”
“老阎,狭隘了不是?”
朱叔闻言撇嘴揶揄道:
“我们家大年三十不吃窝头。”
冯叔也闻言乐道:
“老阎,要不你尝尝,我告诉你,味儿绝对好,好几年没吃过这口了,猛地来块,你还别说,比想象中还好吃。”
说话间,冯叔用筷子夹出一块耦合,递向阎埠贵。
金黄色的耦合冒着诱人的香气,表面还泛着锃亮的油光,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这把阎埠贵难为的。
你说吃吧!
当着老朱的面,他有些抹不开面子。
不吃吧!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吃可惜了。
也不符合老阎家的作风。
毕竟路过的粪车都得尝尝咸淡,刚出锅的耦合岂有错过的道理。
阎埠贵最后还是没抗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活动,讪笑着痛快徒手接过耦合,也特么不嫌烫手。
“是吗?那我得尝尝,要是好吃,回头我让孩他妈也整点。”
说罢,便把耦合塞进了嘴里。
不是他老不要脸吃独食,而是刚出锅的耦合太特么烫了。
想给家里的孩子们留一口,都没那条件,总不能当着邻居的面,把人家刚送出的耦合塞棉衣兜里吧?
那也忒埋汰了。
“香,香......”
朱叔听着阎埠贵含糊不清的香字,噗嗤一声笑的无比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