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的时候，顾三少已经是眉头紧锁。
他和就坐在自己面前的方明对视了一眼，已经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了。
半晌之后，他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来，脸上带着几分苦笑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蔡原博和带走他的警察全都消失不见了，线索就这么断了呗？”
又是几秒钟，顾茗轻轻地抿了抿嘴唇：
“不用道歉，你直接回来吧！
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和晚饭，好好的休息一下……
这事情本来也没能指望你得出一个结果，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是意料之中而已……”
说完这些，顾茗才把大哥大挂断，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本来软糯的猪蹄经过这么一遭，也已经没了什么香味，只能机械的咀嚼起来：
“我本来还以为，遇到极个别的硬骨头也就算是了。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碰到了钛合金铁板……
这些家伙真是，滥用职权，无法与天了！”
“哈哈……”
方明又动起筷子来，继续大口的往自己的嘴里送着炒饭，偶尔夹个菜的间隙，他还不忘了摇头讥讽上两句：
“在你眼里，这可能就是一家造假工厂。
但是在人家的眼里，这是多少人的饭碗，多少老人孩子的生计。
有些时候，我们也得换位思考，理解他们一下……”
顾三少哪怕知道他说的是反话，可气还是不打一处来：
“什么叫理解他们？
我理解了他们，谁理解我啊？
万一因为这些家伙，把咱们的牌子搞臭了，那我们俩的六百万可就打了水漂了！”
说到这儿，他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干脆向老板要了一只勺子，一口一口的从碗里挖着炒饭，没精打采的送进嘴里。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方明终于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一口喝下一整杯啤酒：
“事情已经这样了，将来假货只会越来越多。
咱们怎么办，成立专门的打假部门吗？”
“这个……”
顾茗也猛地对瓶吹了一大口啤酒，脸色瞬间变得红扑扑的：
“这是下策中的下策，明显不太现实。
成立专门的打假部门，且不说成本和花费要消耗多少，就算是真的把这个部门搞出来，难道就能有什么成效吗？”
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自嘲，望向了对面的方明：
“你可别忘了，人家做假货的可是家家户户，村村镇镇全都联合在一起。
就咱们派去的那几个人，能怎么查？
现在村镇里面可是还有民兵连呢，人家直接把家伙事亮出来，朝天上来几梭子，别说是打假……就是寻常的警察，也不敢进去啊！
再说了，一件事情禁止的同时，本身就给违反规定的人创造了巨大财富。
你怎么能保证我们的人里没有内鬼，没有为了几个钱就暗通款曲的细作？”
本来，强硬打假是唯一能采取的手段，但是听顾三少这么一分析，方明又瞬间蔫了下来。
他没好气的把手中的杯子一摔，仰起脖子来唏嘘的看着天花板：
“照你这么说，这还打个屁的假了，直接给他们每一个人发一个长生牌位，把他们都供起来得了……”
“不不……”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顾茗忽然诡异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一个思维误区了。”
“什么思维误区？”
方明又重新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解。
“你想想啊！”
顾三少沾了沾杯子里的啤酒，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
“我们为什么总想着要亲自去捣毁这些制假工厂？
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主场，我们去了之后，还不是可着劲儿的让人家欺负。”
“所以呢……”
听到这儿，方明的眸子微动，感觉似乎要抓住些什么了。
“所以当然是把事情拿到我们的主场来办！”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茗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厉。
他又用手指沾了沾杯子里的啤酒，在桌子上画了另一个圈，继续道：
“我们的主场是什么，我们对谁有绝对的优势……”
这下，方明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已经彻底反应过来：
“你是说各个地区的代理商？”
“没错！”
顾茗的眼睛一下子亮的吓人：
“既然这些人把压力给到我们，那我们把压力再分摊下去就好了，没必要自己兜着不是吗？
我的意见……
从下一次的代理商竞标开始，增加保证金制度。
每一个地区的代理商都要为自己所在地区和城市的商品质量负责，如果出现假货，那就酌情扣取一定数量的保证金。
前来竞标的基本都是各个地区的地头蛇，他们有的是办法解决假货的问题。
我们要做的，就是稍稍降低一下出厂价，给他们点甜头。
不过相比于打不完的假货来说，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方明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高！
不愧是混过官场的人，这心比我还脏呢！”
“哈哈哈……哪里哪里？”
这下，两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霾，端起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忽的，顾三少想起了什么，连忙吆喝了一声：
“老板，换个杯子！”
……
“你真的要走了？”
眼瞅着时间来到了二月份，盛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气温还是降到了零下，冻得人直打寒颤。
银庭大酒店五楼的尽头，老板娘的卧室里，方明赤着上身倚在床头上，缓缓把手中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而秦璐的两只手则是环在他的腰上，侧脸贴着他的胸膛：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小子竟然就有这么走了……”
“怎么，你是舍不得我了？”
方明嘿嘿一笑，低下头看了过来。
“谁舍不得你了，你个没良心的。”
啪的一声，老板娘在方明的肚皮上拍了一下，这才继续问道：
“你是要回老家吗？”
“不！”
方明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昏暗的光芒：
“这次要去津门，争一争津门第一……
可能半年，可能一年，钱烧完了，到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津门吗？”
听到这个地名，老板娘原本还有些无精打采的眸子顿时一亮：
“我在津门也有一家酒店，年后正打算去看看呢！”
“是……是吗？”
一瞬间，方明的脸色变得无比尴尬。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高兴呢？”
秦璐直起身子紧紧盯着方明，露出半截雪白的脊背。
“没有啊，我很……高兴啊！”
此时的方明，正控制着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