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后，东辰问道：“如此机密要事，前辈又是从何处得知？莫不是以讹传讹?只怕不足为信吧。”
玄风真人道：“甚是。此事原本十分机密，知道的人极少。不过，秦大侠的三公子秦观澜，曾与人在飞龙客栈的包间里密谋此事。”
“碰巧当时小老儿就住在秦三公子的隔壁房间。此事乃小老儿亲耳所听，绝对错不了。”
也就在此时，只见一道通天火光从山顶上迅疾升腾而起，化为一抹烟火，将夜幕降临前夕的昏暗虚空映，照得通红一片。
玄风真人瞧了那通天大火一阵，嘿了一声，笑道：“这可奇了，这还没到过年时候，没想到这‘玄元剑宗竟然提前燃放烟火庆祝了。”
东辰见那火势通天，还冒着滚滚黑烟，眉头微微一皱，道：“那并非什么烟火，而是燃烧着的大火，是有人在山上纵火。玄元剑宗出事了。走，我们上去瞧瞧。”
说着，他便运起身法，径直朝着山上奔去。
东西之所以判断玄元剑宗出事了，并不仅仅是因为那场大火，而是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玄风真人哈哈一笑，道：“甚是！也不知道是单单放火，还是既杀人又放火。”
言罢，也追了上去。
东辰眉头微皱，道:“人命关天，岂可玩笑。”
不再搭理玄风真人，运起身法一路疾行。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两人便已登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是一座巨大的不规则圆形平台，平台入口处矗立着一丈许高的石碑，上面写着“玄元剑宗”四字。
平台中央的大殿阁楼正烧得如火如荼，只能隐约看出一幅火红的轮廓。
大殿之前的宽阔广场上，歪歪斜斜地躺着数千人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广场中心地带，更是堆尸成山。
沾满鲜血的残剑断刀，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尸体旁。
一时间，整个桑空山顶，阴风阵阵，血气熏天。
如此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东辰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仔细一瞧，见尸体上的血液尚未干涸，料定这群人必是刚死去不久，凶手应该还未走远。
他展开神识环视四周，见这座平台并不如何宏伟，仅百余丈方圆。
除了那条上山石径外，其余三面皆是壁立千仞的绝壁，绝壁外又都是深不见底的大深谷，绝无下山之路。
那么，之前上山那条石径便成了上下山的唯一通道。
而他在上山时，并未见到有人下山。
想到此处，东辰的心头不禁一紧，惊道：“莫非......那凶手还躲在山上的某个隐秘角落里?”
“可是......此地大部分正经历着火灾，余下部分空旷明了，能够藏人之处，不过几座石碑之后，至多不过数人。”
“然而，如此大规模的屠杀，当真是由数人所为?”
他沉吟了片刻后，当即祭出太渊剑，四下仔细搜寻起来。
片刻之后，只听玄风真人忽然“哎哟”一声，叫道：“甚是。果然是既杀人又放火了，这是哪个龟儿子干的，竟将满门灭绝，这手段未免也太残忍了点儿。”
东辰正欲搭话，忽见入口处那座石碑之上飘落一道青色人影，向玄风真人急速掠去。
此人身法之快，犹如迅雷不及掩耳。
东辰想要搭救已是不及，只能大喊一声，道：“大胆，不得伤害无辜！”
那青影微微停顿一下，手中剑指朝着玄风真人轻轻一点，随后身子一纵，向着山下飘然而去。
玄风真人“噗嗤”一声，吐了一口血水之后，摔倒在地，生死不明。
东辰一惊，急忙奔了过去，伸手探了探玄风真人的呼吸，感受到他气息微弱，显然是受了重伤。
当即替他喂下一枚重生丹，然后帮他运功疗伤。
就在这时，忽听山下传来一阵刚劲雄厚的声音，说道：“小子，莫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
之后，便再无半点声息，想必那人已经走远了。
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后，玄风真人缓缓睁开双眼，侧眼一瞧，见东辰正在为他输送真气。
他一时感触良多，怔了片刻，眼中渐渐泛起泪花，道：“甚是。小老儿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江湖小人物，不敢承蒙凌大侠如此耗费真气相救。”
东辰呼了口浊气，道：“前辈说得哪里话，生命本无贵贱之分。先别多说话，好好运功疗伤。”
玄风真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重新闭上眼睛，自行疗伤起来。
东辰撤出真气之后，起身仔细打量平台上的环境。
只见除了那几千具尸身外，整个玄元剑宗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已被烧得干干净净，化为灰烬。
他走近仔细查看那些死尸，发现大多数人的修为多半在七窍玲珑一二境左右，甚至还有四五人是气海归虚六七境的大高手，但无一例外，均是被对手一剑毙命。
众死尸有的被斩下一臂，有的被拦腰折断，有的从胸口斜斜劈开，还有的则被斩下了头颅。
那手段之残忍暴虐，着实令人发指。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这些人无论死状如何，均是头部朝向一致，肢体环绕成一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似是某种特别的祭祀仪式。
东辰伸手逐一探查众人鼻息，无一例外，皆已气绝身亡。
抬眼之际，忽见一只血手之下似乎遮挡着什么。
他掰开那人血手一看瞧，只见地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天衍宗”三个血字。
他又仔细探查了一番，除了那三个血字外，再无其他收获。
随后，他将众人尸体一一抛进火势渐弱的火海之中。
东辰怅然地望着那渐燃渐弱的火海，一时间惆怅莫名。
“公子，你快过来瞧瞧，这石碑上面写有字。”
就在东辰怅然之际，玄风真人忽然喊道。
东辰侧眼望去，见玄风真人正在那座招牌石碑上来回张望，便走了过去。
他抬头一看，只见石壁上写着一首血诗：“罗浮隐隐对山愁，紫阳关外鬼惊秋。二十四狼今犹在，滔天大恨势难收。三万名门谓大宗，八千铁骨为英侯。而今一一化尘土，留我人间独白头。”
落款人是观潮亭主。
东辰看了玄风真人一眼，问道：“这观潮亭主是什么人？”
玄风真人答道：“甚是。不过小老儿也是第一次听闻此人名号。”
东辰又问：“那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玄风真人道：“甚是。不过那人虽身穿一件青衣，但脸上带着一张青色鬼头獠牙面具，所以并未看清其面目。”
东辰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天衍宗’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来历？”
玄风真人道：“甚是。这个小老儿倒是知道一些。天衍宗就在大赤水境境内，与这玄元剑宗齐名，同为大赤水境五大三品仙门之一。”
“其宗门位于大赤水境之下，漳州西北的名山，天台山上。”
天衍宗既然是死者生前以血所写，必然隐藏着重大机密。
那么，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指凶手的身份是天衍宗的人？
还是他在死前向人示警，那观潮亭主青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天衍宗？
又或者是其他。
线索太少，东辰根本无从判断。
他思索了片刻，问道：“不知此地距离那天台山有多远？”
玄风真人道：“甚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太远。庭州与漳州之间大概隔着六七个府，至少也有六七万里。”
“若是乘坐半兽马的话，至少得半月。当然，日夜兼程的话，七八天也就到了。”
东辰微微一怔，问道：“你可有坐骑？”
玄风真人道：“甚是甚是，这个……倒是有的。怎么，公子这是打算前往天衍宗？”
东辰道：“正有此意。”
玄风真人道：“甚是。不过天都这么晚了，用不着这么赶吧。”
东辰道：“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耽误。当然，前辈若是有难处，晚辈一人前往便是。”
玄风真人道：“甚是。不过公子您这说得哪里话，把我玄风瞧成什么人了？对于这种行侠仗义的事情，我玄风向来是不甘落于人后的。”
说着，他轻喝一声，只见一头半兽马从他手指尖瞬间出现在地上。他一个箭步跃上半兽马，笑道：“甚是。公子，你我来比比坐骑脚力如何？”
东辰笑道：“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说罢，唤出天马，向山下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