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四块金饼从周树木的怀里掉出来的时候,现场瓜农的愤怒就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
“这狗东西果然收了庄园的钱出卖我们,打死他!”
“亏得我们如此相信他,狗贼竟然干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必须打死他!”
“打、狠狠地打,连姓赵的也打死!”
周树木被人推倒在地,骨折的左臂抱在胸前,另外一只手示意瓜农们不要冲动。
“诸位兄弟别误会啊,这是我从家里带来打官司的费用,真不是庄园给的!”
“你个坏了良心的狗贼骗谁?这金饼看起来至少重半斤,四块加起来足足二斤,足够兑换两百贯铜币,你会带在身上,拿我们当三岁小孩耍吧?”
“把赵有财搜一下,看看身上有没有金饼?”
群情激愤的瓜农又把赵有财摁在地上,一阵搜索,翻出来了两块与周树木身上一模一样的金饼,这下子便铁证如山了。
“打死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打死他们!”
愤怒的瓜农朝着周、赵二人拳打脚踢,暴怒者甚至摸起旁边的木棍朝着两人招呼,直打的两人惨叫连天,痛哭求饶。
在三成的基础上多加了0.5成,总算搞定了十位瓜农代表,元载正想回东宫向太子邀功,没想到院子里突然骚乱了起来,急忙带着随从出来一看,登时傻了眼。
他做梦都没想到,周树木与赵有财这两个蠢货居然一直把沉甸甸的金饼带在身上,这下子被瓜农们抓了个现行,怕是要激起众怒,弄巧成拙了。
不过说起来也不怪二人,庄园内挤了两百多瓜农加上百十个随从,鱼龙混杂,彼此之间也不熟悉,两人肯定要把金饼随身携带。
被瓜农发现了端倪,只能怪运气不好,人算不如天算!
“快点救人!”
元载气的朝差役们大吼大叫,“再不劝阻就要出人命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但这帮差役因为这件事忙碌了两天,基本已经把事情看明白了,简单概括就是这个庄园背后的东家是京兆韦氏,本想垄断关中的西瓜发一笔横财,没想到遇上了天灾导致血本无归。
赔了钱的庄园不甘心认赔,于是拿着这帮瓜农开刀,企图把赊欠的三成尾款赖掉,方才产生了这场冲突。
差役们也是有思想的人,并非行尸走肉,许多人看不惯京兆韦氏仗势欺人,虽然不敢站出来主持正义,但磨洋工混差事却不用教。
再加上周树木、赵有财两个龌龊的家伙吃里扒外,出卖大伙的利益换取自己的好处,让这帮差役更是看不起,恨不得自己上去踢两脚,因此俱都袖手旁观。
听了元载的叱喝,这帮官差们方才散漫的站出来劝阻。
“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都住手!”
“再不住手,我们就要锁人了!”
在官差们的劝阻下,愤怒的瓜农方才停止了对两个硕鼠的殴打,纷纷朝两人啐口唾沫,骂骂咧咧的离开。
而掉落在地上的金饼也不知所踪,不知道被谁浑水摸鱼悄悄拿走了。
陈玄礼躲在人群中吆喝了一声:“这帮奸商仗势欺人,跟他们谈不出什么结果来,咱们既然已经到了京城,那就去大理寺告状!”
“走,进城告状,就不信天子脚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不跟这帮奸商谈了,咱们去找官府讨个说法!”
伴随着陈玄礼振臂一呼,现场的两百多瓜农群情激奋,纷纷朝庄园外面涌去。
目睹此景,元载登时面如土色,急忙朝差役们发火:“快点把人拦住,事情闹大了,你们担待的起么?”
这些差役早就受够了这帮奸商的颐指气使,纷纷摊手表示无奈。
“人太多了,我们就三五十个,怎么拦啊?闹出人命来,我们更担待不起!”
成功的挑起了民愤,陈玄礼把草帽戴在头上,伛偻着身子,牵着毛驴夹杂在汹涌的人流之中。
“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
“还我公道!”
“请朝廷替我们做主,严惩凶手!”
瓜农们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再也不相信什么代表了,每个人只相信自己,纷纷挥舞着拳头高喊口号,浩浩荡荡的涌向金光门。
“唉!”
眼见局势失控,差役们又不肯卖力,元载只能跺跺脚翻身上马,抄近路提前进城报信而去。
三百多人顺着驿道,很快就来到长安城西的金光门。
有五十名监门卫在此值守,看到一股汹涌的百姓冲了过来,急忙拦住去路,大声喝问。
“你们是什么人?京畿重地,岂能任由你们作乱?”
走在前面的几名瓜农站出来解释:“我们是关中的百姓,因为种西瓜被韦氏的庄园骗了钱,还把我们的人打死了,我们要进城去找大理寺告状。”
领头的队正皱着眉头道:“你们要告状我管不着,但不能一下子进城这么多人,推举几个代表入城即可。”
瓜农们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呐喊着抗议。
“奸商欠我的钱,我要告状,凭什么让他人代表我?”
“谁也代表不了我,我谁也不再相信,今儿个不让我进城告状,我便撞死在你们城门前!”
“把城门堵上,这帮官兵不让咱进城,咱们就不让城里的人出来!”
这帮瓜农的情绪陷入了失控状态,说干就干,仗着人多很快就把金光门给堵死。
为首的队正恼怒不已:“你们是要造反不成?老子警告你们,赶紧散开,要不然老子去禀报上司说有人作乱,将你们全部抓进大牢!”
“抓吧,我们不怕!”
“要不回钱来,我们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又怎会害怕坐牢?”
瓜农们群情激奋,面对着官兵的威胁毫不退让,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火爆起来。
“小卢,放他们进去!”
面对此景,陈玄礼摘下了头上的草帽,挺直了故意伛偻的身躯,压低声音叱喝一声。
“你算……”
这姓卢的队正正要发火,当看清了说话之人正是自己昔日护卫的陈玄礼大将军之时,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陈、陈将……”
“住口!”
陈玄礼一把捂住了这名昔日亲兵的嘴巴,冷声道,“少说话,把人放进去,出了事情我担着!”
有陈玄礼出面,这名姓卢的队正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挥手吩咐一声:“兄弟们,放他们进城!”
这些瓜农怒火正盛,也不知道这个老头用的什么魔法让守门的禁军让开去路,更懒得多想,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涌进了城内。
三百多人的队伍声势浩大,沿街的百姓纷纷避让,一个个站在街头接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
“还我公道!”
三百多人一路呐喊,顺着朱雀门横街直奔皇城。
这帮瓜农在路上撞到了两批巡街的金吾卫,但因为人数太少,每队只有十余人,根本拦不住这支愤怒的队伍。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来到了皇城门前,被守卫在这里的监门卫挡住。
“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
“还我公道!”
三百多人的队伍举着拳头,齐声呐喊,声势浩大,引得街上的百姓纷纷前来围观,很快就聚集了上千人。
“都给我站住,皇城禁地,岂容你们乱闯!”
看守朱雀门的是一名校尉,见一帮来历不明的百姓涌了过来,急忙率领禁军挡住去路,同时派人向上司求援,请求增派兵力,控制现场。
朱雀门里面就是偌大的皇城,长安城内九成的衙门全部聚集在里面,三省六部、大理寺、御史台俱都在此,如此大规模的聚集肯定会引起各部官员的注意。
陈玄礼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悄悄从瓜农中退出,溜到了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大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气。
“陈将军!”
就在陈玄礼优哉游哉的看热闹之时,有人在背后捅了一下他的脊梁骨,轻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