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最为私密的包间是两人经常会面之地，萧天洛看着程武，嘴角扬起：“大人怎么不高兴呢，表兄被立为太子，本是该贺喜之事啊。”
“你莫要打趣我了。”程武说道：“我虽然想不通，但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二皇子这太子之位未必坐得稳，萧公子，不如直接给我一个准话，让我吃个定心丸。”
“放心吧，陛下没那么糊涂，程大人此前的决定并没有错，好生跟着宣武侯府走就是。”
程武稍安，苦笑道：“自打与姑母割席，姑母看我尤其不顺眼，眼下她正值风头时，我也不曾入宫恭贺，依旧与从前态度一致，恐怕她是恨极了我。”
“她若是聪明人就不会与你撕破脸，她母家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金吾卫的位置又极为重要，陛下也多有依仗，就看你这位姑母会不会做人了。”
萧天洛对皇后没有敬意，野心大，人又蠢，能有什么好前途。
程武听出这份不恭，但也只是一顿，带着几许无奈的笑容：“最近朝堂的风向变得太大，不少人都未回神，尤其四皇子一党，颇是挫败，安北侯表面沉定，背地里不知道会如何。”
“他若是动，只会是死路一条。”萧天洛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在立二皇子时就会想到安北侯府会如何动作，程大人难道不相信陈陛下？”
“安北侯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暂时沉寂，还能换得一线生机，他若是敢……”萧天洛抬头，语气微顿：“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程大人信否？”
程武倒抽口气，果然他就觉得古怪，怎么想皇帝姑父都不应该再立皇后姑母所生的皇子为太子，但他偏这么做了，想了这几日，他终于得出个结论：“是为了应付四皇子一党？”
“将二皇子推出来做挡箭牌，既能平息东宫无主的尴尬局面，又能敲打安北侯府。”
这就是萧天洛还愿意与程武为谋的原因，这人的确聪明，又识明务，比他那个糊涂老子强太多了，关键时刻也能悬崖勒马，重归正途。
穿来这么久，萧天洛最大的感受就是在古代，更没有人是纯粹的坏人或好人。
程武不知道萧佑的存在，却能将皇帝的心思猜个七八成，此人可以！
“程大人威武，猜了个七七八八，”萧天洛压低声音道：“陛下已经召我入宫，给了我一些底气，所以程大人尽可以放心，陛下早有后手，且让二皇子等人高兴一会儿。”
程武内心惊骇，皇帝居然如此信任萧天洛，能将自己的盘算对他托出。
但这样一来，他心头的大石也能顺利落下：“陛下英明。”
哈哈哈哈，萧天洛真是要笑出来了，原本坚定不移站在皇后一边的程家在程武的带领下彻底走向了相反的道路，这四个字对皇后及二皇子极有杀伤力，伤害满满。
“程大人现在吃了一颗定心丸，可是好多了？”萧天洛抬手为他倒满了酒。
程武苦笑道：“我当初可是义无反顾选择与你们同道，这骤然而来的立东宫可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岂能不慌，今日得了萧公子的话，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最近朝堂的事情不少，比如那黄归的旧事被翻出来，其实是因为他与安北侯暗中勾连被陛下所知。”萧天洛索性说道：“关于此事，程大人可有什么消息？”
“我倒是听说一些，黄归现在称病在家，陛下也就顺水推舟让人暂代了他的大将军之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对黄家有冷落之意。”
“大年初一的一场火将黄归的旧事彻底抬上桌面，现在满城议论，原本只是流言，现在黄家乡的幸存者站出来说法，信服度瞬间提高。”
萧天洛是懂的：“对方以性命相搏，是摆出不要命的架势，如果不是仇怨太深，很难这样豁得出去，从前只是嘴皮子说说， 这次拿命去斗，自然更让人信服。”
“真假如何现在还未给出结论，大理寺那边捂得很紧。”程武想到沈渡的德行，无奈道。
看来连精明的程武也没能打听出来任何消息，现在可能只有皇帝能掌握最新进度。
那放火的人据林通所说并非从前出现在天香楼的人，萧天洛可以肯定他背后还有一个团伙，如今这人被抓了，其余人又在何处？
萧天洛不禁想得出神，程武看他眉头皱起，手指曲起在桌上轻叩，心下了然，这是萧天洛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也不禁屏起了呼吸。
“程大人与沈大人的关系如何？”萧天洛问道。
“不如何，沈大人喜欢独来独往，平时除了大理寺的一帮人，他也不会与人相交，私下的应酬能不去则不去，对人情世故看得也淡，有些事情人不到只随礼。”
“若是实在挡不过去才会亲自出面，问就是大理寺的案子太多，忙不过来，没空。”
这话也是实话，所以往往能让人堵得说不出话，程武与沈渡也就是泛泛之交，打交道最多的时候反而是父亲因静安寺出事时，这段过往不提也罢。
看来沈渡的人际关系单薄得可怜，萧天洛心道这位大人实在是有些意思。
就是当差，当差，当差，效忠皇帝，其余事情都摆在其次，得不得罪人根本不在他考虑之中，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孤臣的命，也是他命好，摊上现在的皇帝。
换一个昏庸些的，他这样的最适合被人推出来当背锅侠，那是很难混下去了。
“看来黄大将军的事情还有得等。”萧天洛抚着酒杯道：“不过依我看啊，黄大将军的位置是坐不稳了，陛下不会容忍他与安北侯眉来眼去的。”
程武突然笑了：“那陛下容得了我与萧公子往来密切吗？”
“不同时期不同需求，起码眼下他是乐意的，至于将来的事情，我们何需想这么长远。”
两人交换眼神，颇有些默契，程武是懂的，虽不知道皇帝在筹谋什么，但眼下他乐意看到自己倒戈，既然如此，他也不必顾忌太多，更不会在眼下就做那墙头草。
“那我就能放心地跟着萧公子一条道走到黑。”程武坚定地说道：“往后还请萧公子继续多多指教，以免我误判时机，做出不恰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