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众人又历经了一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才终于从山上下来。此时,天上的月亮不知何时已隐入云层,四周更是一片漆黑,唯有偶尔闪烁的星光,勉强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他们的归来,惊动了靠在帐篷旁假寐的贾诩。贾诩听到动静,立刻睁开双眼,站起身来迎向庞德。“庞将军,一路辛苦。不知此刻王庭那边是何种情形?”贾诩急切地问道。
庞德拱手行礼,脸上虽带着疲惫,但神情依旧严肃。“不出文和先生所料,主公果然正在斡耳朵城与鲜卑人交战。”庞德接着将自己在山顶所窥探到的布局详细讲述了一番,随后说出心中的疑惑,“西南面的营寨,从风格上明显能看出是大王的。但斡耳朵城东面那些营寨,布局散漫杂乱,完全不似我军的扎营风格,我实在不知是哪方势力。”
贾诩听完庞德的描述,眉头紧紧皱起,随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顺手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的灰烬里勾勾画画,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梳理出当前局势的脉络。过了一会儿,贾诩停下手中的动作,指着地上的图形对庞德说道:“将军且看,是不是这个样子?”
庞德凑近一看,连连点头,急切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贾诩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他盯着地上的图形,缓缓说道:“按这个模样推断,那东面的势力若是与大王交战,反而远远避开西南面大王的营寨,如此看来,他们跟斡耳朵城的守军应该不是一伙的。但是,若他们是一同攻城的盟友,为何要分散在两边扎营呢?大可以合并一处,这样既能更好地抵挡城中的夜袭,即便到了攻城之时,再分兵行动也为时不晚。如今这局面,实在让人难以分辨他们究竟是敌是友。”
庞德一脸忧虑地问道:“那先生,咱们该如何是好?”
贾诩又详细地询问庞德:“将军,以你估算,那东面营帐的规模有多大?大概能容纳多少人?”
庞德微微眯起眼睛,陷入沉思,脑海中回想着在山顶眺望时看到的画面。过了片刻,他开口说道:“那东面的营寨规模比大王的营帐大上许多。以我观察,若里面住的全是兵士的话,恐怕人数在十万甚至更多。”
贾诩听闻,心中一凛。十万之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股势力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又会对当前的战局产生何种影响,实在难以捉摸。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贾诩突然猛地顿住脚步,目光转向一旁正瘫坐着,大口啃食羊腿的胡赤儿,开口问道:“赤儿,你现在还有体力吗?”
胡赤儿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吭哧吭哧地嚼了几下,赶忙伸手抹了抹嘴,一脸憨厚地说道:“先生有啥吩咐,您就尽管说。”
贾诩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十万之众,实在不容小觑,必须得谨慎对待。依我看,若他们是友军,可咱们在这草原上行军一路,杀伐不断,又怎会凭空冒出友军?若他们是敌军,可此刻却又与我们一同攻打斡耳朵城。想来,即便此刻他们与我军处于合作状态,但一旦攻下斡耳朵城,局势就难说了。”庞德在一旁听着,深有同感,不禁深深点头。
贾诩接着说道:“赤儿,你的脚力在军中是最快的。我命你一人悄悄摸进那个营寨,务必给我生擒一个俘虏带回来。此刻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若是带人一同前往,根本无法按时抵达。但若是你单人独骑,凭借你的本事,想必能在天亮之前完成任务。等你把俘虏带回来,我们才能更好地做出决断。”
胡赤儿听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起身便要离开。庞德见状,急忙上前一把拦住胡赤儿。这胡赤儿跟随他们南征北战,向来吃苦耐劳,从未喊过一声累。如今却要让他单人独骑深入未知的敌营,其中风险系数极大。庞德张了张嘴,想说些劝阻的话,但话到嘴边,看着胡赤儿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不忍说出口。他轻轻拍了拍胡赤儿的肩膀,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一路小心。”
胡赤儿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将军,您还信不过我的脚程?放心吧,你们就等着俺回来便是。”说罢,他转身疾步走向马厩,挑选了一匹最矫健的战马,飞身上马,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贾诩和庞德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着他能平安归来,为破解当前的困局带来关键线索。
胡赤儿骑着那匹矫健的战马,如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夜幕下朝着东面的营寨疾驰而去。草原的夜风吹得他脸庞生疼,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临近营寨,胡赤儿放缓速度,借着月光和营地外稀疏的树木作掩护,小心翼翼地潜行。他敏锐的目光观察着营寨周围的动静,发现巡逻的士兵间隔时间和路线后,找准一个空隙,如狸猫一般轻盈地翻过了营寨的围栏。
落地后,他猫着腰,快速穿梭在营帐之间。营地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马粪和烤肉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士兵们沉睡中的呼噜声。胡赤儿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终于,他发现一个单独的营帐,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胡赤儿轻轻靠近,透过营帐的缝隙往里窥探,只见一个鲜卑人正坐在里面,似乎在擦拭着手中的兵器。胡赤儿心中暗喜,悄悄绕到营帐后方,用匕首割开一个小口,然后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那人察觉到动静,刚要起身,胡赤儿如饿虎扑食般迅猛地扑了上去,一只手捂住士兵的嘴,另一只手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威胁道:“敢出声,要你命!”士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本能地颤抖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胡赤儿迅速将士兵打晕,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他牢牢捆绑起来,嘴里还塞了一块破布。随后,他再次从营帐的缺口钻了出来,扛着俘虏,朝着营寨边缘摸去。一路上,他凭借着灵活的身手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巧妙地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士兵。
好不容易来到营寨边缘,胡赤儿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他心中一紧,赶紧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藏好。借着月光,他看到一队士兵正朝着他刚才藏身的营帐走去,想必是发现了异常。
胡赤儿不敢有丝毫大意,等那队士兵走远后,才小心翼翼地再次行动。他瞅准一个空当,迅速翻过营寨围栏,来到了外面的草原上。他将俘虏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扬鞭策马,朝着己方营地飞驰而去。
一路上,胡赤儿不敢有片刻停歇,只盼着能尽快赶回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当他带着俘虏赶回己方营地时,天才刚刚亮。贾诩和庞德早已焦急地在营地外等候,看到胡赤儿平安归来,两人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赤儿,辛苦你了!”庞德快步迎上前去,眼中满是关切和赞许。
胡赤儿咧嘴一笑,说道:“将军放心,俺办事,您还不放心吗?”说着,他将俘虏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贾诩走上前,看着这个俘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那俘虏虽双手被缚,却依旧昂着头,神情颇为倨傲,从其穿着打扮及言行举止来看,明显像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贾诩见状,示意手下松开他口中的布团。
俘虏一获自由,便立刻瞪着贾诩等人,嘴里叽里呱啦地大声说着什么,那语气中满是愤怒与质问。贾诩一时摸不着头脑,赶忙让人把那几个熟悉当地语言的行商唤来翻译。
行商们匆匆赶来,仔细聆听后,向贾诩翻译道:“他说他们是慕容雪魄大王手下的将领,与汉军乃是正式的合作关系,不明白为何要抓他。”
贾诩眉头紧紧一皱,“慕容雪魄?那慕容雪魄不是匈奴的右贤王吗?”他心中暗自诧异,此前他们在左路大军,因中间隔着匈奴王庭,对右路这边的变故了解甚少。
经过进一步询问,贾诩才得知,原来在马超与鲜卑轲比能交战之际,慕容雪魄竟趁机割据,自立政权。这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贾诩心中激起千层浪。
“竟有此事!”贾诩喃喃自语,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慕容雪魄此举,无疑使当前局势更加错综复杂。原本以为只是与匈奴王庭及鲜卑的战事,如今又凭空杀出个割据自立的势力。
庞德在一旁也是满脸震惊,说道:“这慕容雪魄野心不小,竟选在此时自立。那他如今与我军合作攻城,又所图何事?”
贾诩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他与我们合作攻城,恐怕并非真心与我军结盟。拿下斡耳朵城,对他扩充势力必定大有益处。说不定,他还打着坐收渔利,甚至是吞并我军的主意。”
庞德气得握紧拳头,怒不可遏地吼道:“这等狼子野心之辈,实在是可恶至极!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很可能会对主公不利,咱们就别再耽搁了,赶紧翻过这狼居胥山与主公汇合,以防主公遭遇不测!”
贾诩赶忙摆摆手,神色沉稳,示意庞德稍安勿躁,缓缓说道:“庞将军,你先冷静冷静。此刻咱们就只有这两万兵马,就算立刻赶过去与主公汇合,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又能对大局起到多大的帮助呢?盲目行动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会让我们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
庞德一脸焦急,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明知有潜在威胁,却又按兵不动的感觉。但他心里也明白贾诩所言极是,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等待贾诩的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