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浓重,乌云遮蔽月光,四周一片漆黑。孙策紧追着黄祖残部,不知不觉踏入了一条狭窄山谷。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形如巨兽张开的獠牙,将他们困在其中。
黄祖的身影在前方突然消失,只留下满地散落的兵器与残破的旌旗。孙策心中猛地一沉,刚要下令停止追击,却听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寂静!
“主公小心!”周泰反应极快,猛地将孙策的战马拉向一侧。几支箭矢擦着孙策的肩头飞过,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的翎羽还在微微颤动。
刹那间,山谷两侧亮起无数火把,照得战场如同白昼。荆州军如潮水般从山壁后涌出,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在队伍前方,一员老将威风凛凛地骑马而立,手中强弓还保持着拉弦的姿势,此人正是黄忠!
夜幕低垂,乌云翻涌如铁幕压境。那匹通体银白的西凉名驹\"踏雪\"突然昂首嘶鸣,鬃毛在夜风中狂舞——正是当年马超所赠的宝马。孙策紧握手中长枪,枪缨如血色火焰,死死盯着百步外的黄忠,当年长沙郡那场败绩,此刻如毒蛇噬心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竖子!可还记得长沙城头的屈辱?\"黄忠暴喝一声,腰间吞云刀出鞘,寒光映得四周火把都黯淡几分。孙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腿一夹踏雪,长枪直指老将,马蹄扬起的冰晶在火光中炸开。
周泰肝胆俱裂,挥舞铁戟紧随其后:\"主公!小心他的刀阵!\"话音未落,黄忠已如苍鹰俯冲而下,吞云刀劈出凛冽刀芒。孙策旋身举枪格挡,枪杆与刀身相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虎口发麻。踏雪长嘶人立,险之又险避开黄忠横扫的刀锋。
黄祖突然从山坡后现身,手中令旗疯狂挥舞:\"小畜生!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他癫狂的咆哮混着荆州军的呐喊,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孙策怒目圆睁,踏雪四蹄翻飞,长枪如银龙出渊,直取黄忠咽喉。西凉马的速度冠绝天下,眨眼间便拉近了距离。老将神色不变,吞云刀挽出朵朵刀花,刀锋裹挟着呼啸风声,与长枪绞杀在一起。刀光枪影间,孙策渐渐落入下风,黄忠每一刀都刁钻狠辣,逼得他连连后退。
突然,黄忠刀锋一转,直奔踏雪前腿。孙策大惊失色,仓促间举枪阻拦,却慢了半步。吞云刀精准劈中踏雪前膝,白马发出凄厉悲鸣,重重跪倒在地,将孙策掀翻出去。
\"哈哈哈哈!马超的宝马也救不了你!\"黄祖笑得前俯后仰,\"当年在长沙城,黄忠将军留你性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荆州军的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周泰怒吼着挥舞铁戟,拼死护住倒地的孙策。
孙策挣扎着起身,看着踏雪痛苦哀鸣、鲜血染红白毛,又听见黄祖刺耳的叫骂,心中恨意滔天。他握紧长枪,枪尖直指黄忠,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可他知道,今日想要突出重围,恐怕比登天还难。
周泰望着倒地哀鸣的踏雪,心如刀绞。他一把扯下染血的披风,裹住孙策受伤的臂膀,猛地将自己的战马缰绳塞进主公手中:“主公快走!末将替您断后!”话音未落,荆州军的刀盾阵已如铁墙般压来,刀光剑影在火把下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孙策攥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发白,看着周泰满身浴血却挺直如松的背影,胸中翻涌着不甘与怒火。长枪狠狠插入冻土,他翻身跃上战马,大喝一声:“随我杀出去!”江东残部顿时爆发出震天怒吼,如困兽般朝着山谷出口发起冲锋。
黄忠看孙策要突围,有些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吞云刀挂在马鞍上的瞬间,他已张弓搭箭,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想走?哪有这般容易!”老将军眯起眼睛,箭矢精准锁定了孙策银甲上晃动的反光。
黄祖挥舞令旗,尖啸声刺破夜空:“放箭!射死这江东鼠辈!”霎时间,荆州军的箭雨遮蔽了半边天幕。孙策伏低身子,长枪如游龙般挑落近身的箭矢,踏雪在箭雨中左冲右突,四蹄溅起的血泥与碎冰混作一团。
当突围的队伍即将冲出谷口时,一支寒芒突然穿透夜幕。孙策本能地侧身闪避,却见那箭矢在空中诡异地变向,竟擦着他的护心镜,狠狠钉入孙策身体上。
“主公!”周泰目眦欲裂,铁戟扫飞两名敌兵,疯了似的朝孙策扑去。黄忠的第二箭已然离弦,这一次,箭矢如毒蛇般直取孙策后心。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血影猛然撞开孙策——周泰后背赫然插着那支致命的箭,猩红的血顺着箭羽滴落,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花。
“老匹夫!我与你拼了!”孙策挣扎着爬起,长枪枪直指黄忠,却因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黄祖狂妄的笑声在山谷回荡:“孙策小儿,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放箭!给我射成刺猬!”荆州军的箭雨再度倾泻而下。
箭雨压境的刹那,山道间骤然炸开雷鸣般的马蹄。魏延身披玄铁重铠,凤嘴刀劈开夜色如赤色闪电,望着谷中混战的人群暴喝:\"主公何在?!主公何在?!\"周泰血染的脸上泛起狂喜,半跪的身子死死撑住摇摇欲坠的孙策,声嘶力竭喊道:\"是文长!文长救驾!主......\"话音未落便咳出大口鲜血。
魏延如猛虎入羊群,刀锋扫过之处血肉横飞,亲卫紧随其后结成锥形阵,生生在箭雨中撕开血路。他勒马停在孙策身边,单膝跪地时凤嘴刀拄地发出闷响:\"末将救驾来迟!\"话音未落,后方传来金铁交鸣——黄忠挥舞吞云刀追至,刀锋掀起的气浪卷得碎石飞溅。
\"魏延小儿!背主求荣的狗贼!\"黄忠银发倒竖,刀光如练直取魏延咽喉,\"今日还想坏我大事?!\"魏延横刀格挡,火星迸溅中大笑:\"老匹夫记性倒好!上次在长沙你奈何不了我,这次也一样!\"双刀相交的轰鸣震得山谷回响,两人缠斗间竟难分高下。
混战中,魏延瞅准破绽,凤嘴刀突然变招,刀尖挑向黄忠咽喉。老将反应奇快,吞云刀急速回防,刀刃相击的刹那,两人同时被震得虎口发麻。
魏延的凤嘴刀越舞越沉,虎口早已震裂,鲜血顺着刀杆蜿蜒而下。黄忠的吞云刀却依旧势如雷霆,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刀锋所至,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小贼,纳命来!”黄忠暴喝一声,刀锋斜劈而下,魏延咬牙举刀格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连退三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黄祖见势不妙,在后方挥舞令旗嘶吼:\"集火孙策!先杀小霸王!\"荆州军的箭雨再度倾斜而下,周泰猛然扑在孙策身上,铁戟舞得密不透风,箭镞叮叮当当撞在戟杆上。就在孙策血染银甲、体力不支之际,远处才传来姗姗来迟的马蹄声。
吕蒙、吕岱、薛综、全综等率江东援军终于赶到,几人却仰着通红的脸,作势怒目圆睁。吕蒙挥刀劈开几个荆州散兵,扯着嗓子大喊:\"哪个狗贼敢伤主公!\"声音虽响,脚步却比寻常冲锋慢了几分。吕岱则引军慢悠悠包抄,口中骂骂咧咧:\"定要将黄祖老匹夫碎尸万段!\"可他们麾下士卒竟连阵型都未整好,仿佛只是来虚张声势。
黄忠望着江东援军这副\"匆忙\"模样,突然大笑起来:\"好个江东栋梁!这救兵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黄祖举刀正要下令追击,忽觉肩头一沉。蒯越不知何时已按住他的手臂,玄色广袖在夜风里翻卷如鸦翼:“且慢!”黄祖愕然转头,见蒯越鹰目微眯,嘴角挂着洞悉一切的笑意,身后黄忠也收刀驻足,眉头拧成不解的纹路。
“放孙策小儿生路?!”黄祖暴跳如雷,刀背狠狠砸在马鞍上,“今日不斩此獠,他日必成大患!”溅起的火星落在蒯越衣摆,却被他轻轻挥袖拂灭。
蒯越负手望向山谷中狼狈重整的江东军,孙策与周泰架着上马的身影在火把中摇摇晃晃。他忽然低笑出声,声线里藏着毒蛇吐信般的阴鸷:“重伤的孙策,可比死了的更有用。”见二将仍是满脸狐疑,他屈指弹了弹腰间玉珏,“魏延拼死来援,吕蒙等却姗姗来迟......江东士族的心思,难道二位还看不明白?”
黄忠若有所思地抚过吞云刀的刀镡,银发在风中微微颤动。黄祖却仍梗着脖子:“那又如何?养虎遗患......”
“主公刚与江东议和,此时杀孙策,岂不落人口实?”蒯越目光扫过满地残尸,“更何况江东世族那些心思,我们岂不知?明面上是助主公除去孙策,实际上,得利的却是他们,他们既做背主之贼,还想保留名声,我又岂能让他们如愿。孙策若死,对主公进军江东,虽说少些阻力,却白白让这些世族挣了个便宜。但若让他重伤而归,江东士族与孙氏内讧便不远了。届时孙氏自顾不暇,荆州坐收渔利——这可比我们亲手斩了他,要划算得多,更何况,今日之事孙策只要不傻,又岂能反应不过来,江东世族为了怕孙策秋后算账,肯定要将孙策置之死地,届时他们有这等把柄,在我等手中,收取江东之时,岂不易如反掌?”
黄祖的大刀终于垂落,金属碰撞声混着远处江东军的喧嚣。
“传令收兵。”蒯越转身时,袍角扫落路边断箭,“放江东军离去——但若是孙策死在归途......”他顿了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可就与荆州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