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自恃要抓的人都到京州了，也变得相对宽容了不少，如果对方的要求太过份，季昌明就打算打打官腔混过去。
何清泉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季书记，抓到这个林汉呢，我们省公安厅做了相当大的牺牲，这个事儿需要和你报备一下。”
何清泉不会给自己留下口实，而是把明年上半年公安厅一些设备采购的计划表格翻开，让季昌明看了一眼。
季昌明也是官场老手了，知道人家这是为了一些可能违规的操作过一下明路，但他也得提自己的底线。
“何省长，这是你们公安厅的事儿，只要没有人举报，我们当然也不清楚。
不过以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咱们干工作嘛，还是得对得起纳税人的钱。”
何清泉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民不举官不究，这事儿就算有点违规，我们也当不知道，但不能出现巨大的纰漏，出现有人实名举报啊，招标质量问题大，那谁也保不住，大家公事公办，我老季可没那么大的能力。
同时以私人身份劝一句，就算违规也不能太过了，工程质量等等都必须有保障。
何清泉直接就把手上的计划表格收了回来，丢进了文件柜里，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就算是窃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季书记，这个林汉啊，真是个人物。
你知道他是怎么跑的吗？”
这句话可是勾起了季昌明的兴趣，他可太想知道了，就是因为这个事，他被高育良臭骂了一顿 ，直接威胁到头顶的乌纱帽了。
“何省长问出了什么吗？”
何清泉直接从一旁拿来一瓶矿泉水在手上把玩，这瓶水在这里并不是很突兀，因为这个牌子全国各地市场占有率很高，很常见。
但是出现在这种对话语境下，季昌明的小脑袋瓜子马上动了起来。
“你是说，他坐运矿泉水的物流车跑的？”
何清泉就喜欢和聪明人对话，他并不想冒冒然得罪别人，尤其是中福集团这样的超级国企，中福集团在江州一家小铺子起家，经历八十年几代人，现在是横跨十几个领域的超大型跨国央企。
其资产总额比得京州市的全年Gdp ，是万亿打头的，其领导人林满江也是前途无限的副部级干部。
官场上不少人就风传，这位林满江董事长，很有可能调到地方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到京州做市委书记，兼任汉东省的省委副书记，而现任汉东省省委副书记，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则会成为省长。
这二人的联系显然相当紧密，何清泉作为副省长兼公安厅长，社会面情报相当灵通，甚至知道这二位的子女正在处对象。
季昌明伸手拿过了这瓶矿泉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实则是在思考下一步。
“这何清泉滑不溜手，肯定不会留下审讯记录，是害怕自己得罪两位大人物。
但真要办这个案子，又缺不了公安厅的力量，看来也只有找出能够顶住天顶的大人物，才能消除他的顾虑。
高育良书记吗，只怕也不行，育良书记对我的印象也算不上好，过去只怕会遭一顿骂。”
思来想去，季昌明还是下定了决心，如果这个案子真的牵连到中福集团，甚至可能与林满江这位大人物有关，那就必须汇报上级了。
季昌明放下手里的矿泉水，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
“我明白了，何省长，那先安排转交手续吧，专案组那边，还需要你们派精干人手过来。”
何清泉把大麻烦甩了出去，脸上自然是高兴，省纪委事后调查出这个案件和谁有关都好，省公安厅都不会惹上麻烦。
十几年前，跟着祁同伟抓张军团伙的何清泉，可没有这么老油子，那时候他做事缜密，冲劲十足，祁同伟调去江州任副市长，公安局长之前，就扶他上了京州市公安局局长。
但是等祁同伟走之后，何清泉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十年过去，他熬到自己都快退休了，这才混到现在这个副省长，公安厅长的位置。
这十年也是他最小心翼翼，最艰苦的十年，也正是这十年教会了他打太极，现在练的登峰造极。
祁同伟的位置虽然越来越高，但何清泉知道，自己沾不上什么光，现在更是连面都见不上几次了，但如果没有祁同伟心腹这个名头，在汉东何清泉也根本混不到现在这个位置。
何清泉不止一次想到，未来应该只会在电视上见到祁同伟了，那时候他跟外孙说，这位是爷爷的老同事，我们一起共事了五年。
何清泉的女儿何琼已经结婚五六年了，就在京州住着，实则就住在何清泉两夫妇的大房子里面，女婿也是公安系统的。
此时何清泉正在逗弄着自己的外孙。
“大孙子，看，熊大和熊二。”
女儿何琼现在在交通管理局上班，老老实实做了内勤，准点上下班，何琼看着祖孙俩在沙发上玩耍。
何琼知道，她父亲这个级别的官员，下班时间应该都在应酬或者加班才对，这么早下班反而不合群。
但她父亲如今对仕途已经失去了希望，尤其是外孙出生之后，更是能准时下班就准时下班，早点回家带孙子。
家里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何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接了起来，很可能是父亲单位的下属，他们有什么重要工作经常打家里的电话，就是因为老头玩耍的时候，不喜欢电话铃声，给手机静音了。
“喂。”
何琼接起来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直接呆立在了原地，好半天才说出几个字。
“好的，好的，我爸爸就在家里，我马上让他听电话。”
何清泉自然也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下意识以为是下属打来汇报工作情况的，有点不耐烦去接，但他还没退休呢，只能先把外孙放在一旁，伸手接过了固定电话的话筒。
“喂，是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