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三人被押上台,陈洪谧尚未开口,一个穿着儒衫的老者,便颤巍巍出列。
拄着拐杖道:“府台大人!赋税自有成例,骤然加征,恐伤士绅之心,动摇地方根本啊!”
陈洪谧冷冷一笑,语气坚定:“老先生此言差矣!非是加征,而是厘清积弊,追缴历年亏空!”
“朝廷税赋,自古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陛下统帅大军、亲临战阵,北御建虏,西剿流寇,东南备倭,何处不需钱粮?”
“苏州鱼米之乡、富甲天下,承担朝廷赋税,此乃荣耀,亦是本分!”
“若人人效仿隐匿避税,朝廷无饷,大军溃散,流寇肆虐,这江南之繁华,尔等之家业,又岂能独存?”
“好......”崇祯忍不住,暗暗叫好。
这一任苏州知府,他终于是选对了。
只见那老儒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青一块、白一块,很是尴尬,在一众百姓的叫好声中,只得喏喏退下。
陈洪谧环视全场,声音铿锵:“本府在此立誓,此次清税,一视同仁!”
“无论官绅庶民,但有违制,必究其责!”
“府衙上下,若有敢徇私舞弊、欺上瞒下者,本府之尚方宝剑,先斩其头,再奏天子!”
“唰......”的一声,陈洪谧拔出腰间尚方宝剑,一股凛然杀气,迅速弥漫开来。
一知府悬尚方宝剑,史书故事,闻所未闻啊!
陈洪谧手中尚方宝剑,指着跪在台上的三名长衫囚徒,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一字一句冷如寒铁:
“此三人,皆为我苏州府衣冠禽兽。表面道貌岸然,实则国之蠹虫!”
“左边此人,唤作徐文广,苏州府秀才,此贼隐匿田产高达一百五十亩!还贿赂胥吏涂改鱼鳞图册!”
“历年积欠税银,折合现银,不下八百两。此等硕鼠,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中间此人,唤作钱茂才,苏州府书吏。此獠更甚,竟将名下一等田一百九十亩,‘飞洒’于数十户贫农名下!致使无辜贫户,背负巨债,家破人亡!”
“而此獠坐拥一等良田二百亩,所缴税赋竟不足十亩之数!其心可诛,其行罪恶。”
“右边此人,唤作孙伯年。自称生员,饱读圣贤书。竟勾结胥吏,虚报其名下八十亩高产良田为灾田,骗取朝廷免税!”
“前后所免税银,高达二百余两,罪大恶极!”
……
听着陈洪谧大声宣布罪行,一众缺田少地、还交了税银的百姓,开始义愤填膺、破口大骂,声浪几乎要掀翻钟鼓楼。
“杀了他们……”
“狗官,喝人血的畜生!”
“陈青天,为民做主啊!”
……
看骂得差不多,陈洪谧缓缓抬手,压下声浪:
“此三人,罪证确凿!”
“依据《大明律》,隐匿田产、飞洒税赋、虚报灾情骗取赦免,皆属重罪!”
“按律,杖一百,流三千里,家产抄没、抵偿亏空!”
陈洪谧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衣着光鲜、混在人群中、脸色阴晴不定的士绅商贾,一字一句敲打道:
“然,陛下忧心国事,更念江南黎庶。”
“陛下有旨,值此艰难之际,凡积欠税赋、隐匿田产者,若能幡然悔悟,主动投案,补缴税银,可酌情从轻发落。”
“否则,本堂即刻行刑!家产全部抄没,所欠税赋,追缴三倍!”
“其家族男丁,三代之内,不得科举,不得为吏。其罪状,昭告苏州府及所属各县!”
“徐文广、钱茂才、孙伯年,本堂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三日内补缴税银,可否同意?”
“知府大人,小的没钱呐,补缴两百两,你这是要小的性命呐!”
“知府大人,小的冤枉呐,小的确实着了灾情。不信,请知府大人明察!”
“知府大人,小的名下之田,所收田租不多,还请大人来恩呐!”
“哼……”陈洪谧猛地抽出令牌,掷于地上,厉声喝道:
“徐文广、钱茂才、孙伯年!隐匿田产,飞洒税赋,虚报灾情,罪加一等,判杖一百!
“违法所得,三倍追缴!”
“三代不得科举!不得为吏!”
“啊……”徐文广、钱茂才、孙伯年三人,看令牌扔下,吓得立马大喊:“小的愿缴......”
果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直到令牌落下、廷杖举起,三人才幡然醒悟,陈洪谧知府今日是来真的。
可是,令牌已经落下,此时答应,为时已晚。
要所有人都是等到这个时候才答应,那么,这政令,还如何施行?
“行刑!”陈洪谧冷冷一声断喝!
早已准备好、手持廷仗的衙役,立马如狼似虎扑上去,将早已魂飞魄散的三人,死死按在冰冷的台子上。
廷杖高高举起,带着呼啸风声,狠狠砸下!
“啪!啪!啪!”
沉闷而恐怖的杖击声,伴随着三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响彻整个广场!
每一杖落下,都伴随着血肉飞溅!
每一杖落下,都让台下那些心怀鬼胎的士绅、富商,脸色煞白一分!
每一杖落下,都让围观的百姓,爆发出解恨的呐喊!
“打得好!”
“陈青天!”
“打死这些狗贼!”
......
崇祯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血腥震撼的一幕,听着百姓山呼海啸的“陈青天”,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洪谧,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这雷霆手段,这杀伐决断,正是他想要的!
江南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就需要这样的利刃去劈开!
这积欠的税银,就需要这样的铁腕去追缴!
总之,必须统统吐出来!
何庄、方正化、徐缺也看得振奋。他们没想到,一个文官,居然有这样狠辣的手段!
杀鸡儆猴,这一招,玩得很遛啊!
一百棍打完,台上三人,早已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衙役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他们重新塞回囚车。
三条血迹,在冰冷的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刺目的血红痕迹,特别恐怖。
陈洪谧冷冷一笑,台上拱手道:
“诸位,本府言出法随。十日期限,自今日起算!”
“凡有隐匿田产、积欠税赋者,速速至府衙自首,补缴税银,尚可保全财富!”
“逾期不报,或心存侥幸、负隅顽抗者……这三人,便是尔等榜样!勿谓言之不预也!”
陈洪谧撂下狠话,下台上马,策马回府,特别有陈青天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