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钊是心里只要存了事儿,就不可能不过问的。
但因为头一回不戴小雨伞,他太太又还在排卵期,俩人都格外兴奋,折腾了好久,晚上就草草睡下了,第二天一早,聂钊总觉得万一太太要怀上,自己还得打一年的光棍,就觉得该做的事要多做一点,所以咬牙又来了一回,这就耽搁上班了。
他得赶着去上班,事儿就又忘了问了。
但太太头一回松口,竟然说想再拼一胎,聂老板对于赵营长,也就没有原来那么强的警惕心了,但偏偏随着回归临近,他们的交往也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电子展为期三天,会场是在会议展览中心,而它也是回归交接礼的现场。
今天,因为在电子展上签署了几个来自远东的大单,一举把交易额给拉了上去,主办方主席专门上门邀请,要聂钊去闭幕式上做个简短的演讲。
聂钊也想跟新客户见个面,做一下公关,所以临时决定,过来参加闭幕式。
就在停车场,他看到赵营长的指挥车,还有两辆东风大卡,因为装着东西,他们想停到离会场最近的VIp车位上,但目前车位跟场地都是被主办方租用着的,工作人员们就明明放着大把车位,却不肯给他们用。
可他们是有事而来,带的全是重型机械,要离得太远,搬起来会特别费劲。
天杀的赵营长,穿上军礼服,挺拔的就像一株小白杨。
这换了野战服,宽肩窄腰两条长腿,敏锐的聂钊一眼就从人群中捕捉到了。
要赶聂老板心里的不舒服,他就会命令自己带保镖,还有随行董事们,总共四辆车,全部怼到VIp车位,把车位占光光,让赵营长带着人干苦力,跑远路搬东西。
不过聂老板也只是转念,就那么随便想了想,反而,他对安秘书说:“给会方主席打电话,就会先遣连有重要军务,叫把所有VIp车位全部让开,嘉宾们如果怕路远,我们从房产公司调接驳车,但是,不要阻碍先遣连的任务。”
其实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安秘书边拨电话边下车,手已经在指了:“你们,滚!”
一帮工作人员指手划脚,正在训一帮大陆军人呢,这回头一看,齐声笑:“安哥?”
立刻又说:“好好好,我们滚,我们马上就滚。”
聂钊一行人的车停到了远处,今天大太阳格外的晒,他下车来,那种鲜少晒太阳又精心养护过的,象牙白的肤色被青灰色的西服映衬着,就……那就是贵气吧。
他身后是人高大马,戴墨镜的保镖,和一帮亦步亦趋的下属们。
赵营长其实也挺委屈的,因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那么虔诚,甚至可以说卑微的示好,但是高校的教授们,还有一些普通职员们,对于他们的偏见和歧视那么大,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聂钊那么个,瞧着连风都没吹过的男人,能掌控香江一大半的财富,在他们面前指气颐使的人们,见了他,又会吓的抱头鼠窜。
但人家帮了忙,当然是要感谢的。
聂钊经过,赵营长远远摘了帽子,笑着朝他挥了挥。
晨光正盛,洒在他年轻的,小麦色,又紧实的皮肤上,他整个人在发光。
聂钊也尽可能和善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他心说年轻真好啊,年轻人笑起来时,眼角都没有褶子呢。
而更更可恨的是,聂太太不爱钱,只爱帅哥。
安然,ram一把肘:“boss,小心摔倒。”
幸好他肘了一把,要不然,平坦的停车场里,聂老板就得摔个嘴啃泥了。
他由衷拍ram的手:“谢谢!”
幸好他没摔,尤其是,当着赵营长的面摔足。
问题依然存在,那天在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里,陈柔和赵营长到底聊了什么?
今晚回家,聂钊必定要问一问太太的,必须问!
……
阿远说不喜欢幼儿园,可是早晨起来骑着三轮车转悠了一圈,就说:“我要上学。”
奶妈说:“下午再去吧,幼儿园的饭饭没有家里的好吃喔。”
对啊,阿远都上了好几天学了,但还没有在学校里吃过饭呢,他想去吃一吃。
还有就是,他刚才做了一个超完美的漂移,而且是下坡漂移,但是只有育婴师一个人在鼓掌,而且她明显看多了,不耐烦,是商务应酬式鼓掌。
但阿远需要掌声和崇拜,就,勉为其难吧,他要去给告状精和爱哭鬼看。
儿子主动要求去上学,陈柔也很意外,并且,为了鼓励孩子的积极性,虽然她答应了包玉雁,今天去帮她参谋二次开庭的事,但专门推了一下,先陪阿远去上学。
阿远背着小书包,因为离得不太远,步行就好,娘俩一起到了幼儿园。
自己是稀里糊涂就长大了,但作为老母亲,陈柔也免不了叮嘱儿子:“有事要告老师,如果有小朋友欺负你,记得告老师,然后妈妈就会来的。”
该怎么说呢,阿远对于上学没有太大的概念,也没想学什么。
他单纯就是来炫技,并收获小朋友们或者惊讶,崇拜,还有被吓哭的表情的。
学着他爸的样子双手抱臂,小短腿一叉,门开,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那小背影威风凛凛的,就仿佛他不是来读书,而是来给小朋友们上一课的。
而不止聂钊觉得不大妙,陈柔也发现了,事情有点怪。
今天聂钊,就不去医院了,她上公司,看了一下自己负责的慈善捐款工作,顺路就去了医院,而她来时,聂荣竟然奇迹般的消了浮肿,被护工搀着,真在走路。
见陈柔来,他当然开心,他说话时甚至有中气了。
他也对聂钊和阿远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问:“阿远呢,该读书了吧。”
陈柔说:“今天是第一天,但他上了全天的幼儿园。”
聂荣点头,又说:“我听到一首很好听的歌,让他放学来一趟吧,我放给他听。”
陈柔大概知道,是那首《东方之珠》,它其实都是十几年前的歌曲了,但最近大街小巷都在播放,聂荣听到了,就想教给阿远。
她说:“好的,我看时间吧。”
又说:“阿爸还是少走一点,别让自己太累了。”
聂荣笑着摆手,示意护工搀着自己继续走,说:“不怕的,我已经大好了。”
又说:“去年一整年,我就好像做了个噩梦,但现在梦醒了,我状态也格外的好。”
他自觉,去年一整年算是在消他曾经的往业,而现在业消了,他也就好了。
生崽就好比买股,买错了倾家荡产,但要买好了,扶摇直上,一本万利。
聂荣发现自己不但能苟到回归,而且要享的,是他的对手,朋友,敌人,人生中所有经历过的人中,独一份的殊荣,他一下就兴奋起来,也就锻炼上了。
于他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他也确实改了,他今天又买了两盒蛋挞,要让陈柔带回去给聂钊吃,还絮絮叨叨的叮嘱陈柔,阿远放学回来,她一定要跟他多聊一聊。
他甚至明白了,在孩子小的时候,父母就是天是地,要给予无条件的关怀。
他亡羊补牢式的,又一股脑的给聂钊以父爱,不管人家要不要。
但陈柔理解聂钊的心情,也理解他盼着老爹嗝,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聂钊并不是单纯的,希望陈柔站在第一的位置,第一个出场,更多的,他是希望她代表着他的母亲,站到第一的位置上,要是聂荣的话,聂钊会很憋屈的。
不可否认的是,聂荣也有其功,他辛苦经营聂氏一生,生意做得很不错。
但也是因此,聂钊绕不开他的,也必须站在他的身后。
可是为了聂氏而打下坚实基础,开疆拓土占了大盘的韩玉珠呢?
聂荣已经占尽红利,还要代韩玉珠享受他们那一辈人中最大的殊荣,聂钊不愿意。
但人生最难得的就是心想事成,所以聂钊越是不愿意,聂荣就越健康。
晚上,聂钊照例问老爷子怎么样,听说他都会走了,聂钊闭眼,好半天都没吭气。
而就跟冤家路窄似的,聂钊于下班回家的路上,又碰上赵营长了。
已经是夜里12点了,他们被允许运输各种白天按交规不得运送的东西。
聂钊又是一眼就看到,因为赵营长半个身子探在窗外,正在指挥后方的车。
聂钊心说他胆子可真够大的,也不怕摔下来,摔一跤。
而在最近,唯一能让聂钊开心的,就是关于阿远小朋友的消息了。
今天他回家,刚要换衣服,明叔笑呵呵捧过个东西来。
聂钊得问:“您还没睡呢?”
明叔已经拿上养老金了,还不走,是因为在等聂荣过世,殡葬要他来打理。
明叔笑着说:“这是幼儿园大班答题比赛奖励的蛋糕,阿远少爷说,他记得我又掉了两颗牙齿,不能吃硬硬的食物,所以要送给我吃。”
聂钊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一笑说:“他在小班啊,怎么会得大班的奖呢?”
阿远是小班的崽,可他嫌小班老师教的知识太弱智,就逛悠去了大班,正好大班在答题比赛,他碾压了所有人,获得了下午茶时间的明星小蛋糕。
可他又不吃,带回来,还特地带给了因为年迈而掉了牙的明叔。
明叔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又说:“您小时候帮我赢过苹果,现在阿远给我赢蛋糕,唉,我只恨我身体太差,要不然,我要陪着阿远长大的。”
明叔是韩玉珠娘家带来的,聂钊能长大,多亏了他。
聂钊把明星小蛋糕交给明叔:“尝两口就扔掉吧,甜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明叔说:“那怎么行呢,少爷一点心意,我必须吃完。”
聂钊不必问,都能想到他儿子在幼儿园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上楼,也是先洗一把脸,迫不及待去看儿子,还得感慨一遍,睡着时那么乖,那么漂亮的小家伙,怎么醒来之后就会变的跟他的小脸蛋完全不一样,反差那么大呢?
感慨一番,再骄傲一番,又悄悄从卧室门口看一眼,见太太在看书,聂钊就不打扰她了,在外面洗涮过才进来,清咳一声,低眉耷眼,他今天必须问赵营长的事。
但似乎还是不行,因为他太太也是头一回尝试不戴小雨伞,然后发现,比戴着那东西的时候好玩多了,她啪的一把合上书,笑看丈夫。
聂钊默了片刻,一把夺过书丢的远远的,跃上床就关掉了灯。
还问什么呢,及时行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