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和小安登上了去南京的火车。
南京的地下组织被破坏的比上海的厉害多了,陈鲁代表中央去调查并指导工作,人多了不方便,容易暴露,所以,他只带了小安一人,武功奇高,又精通易容术的小安再合适不过。
为了防止被特务认出,两人全部化了妆。陈鲁加了一脸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而小安则装扮成一个满脸是痘的年轻人,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谨慎是干地下工作必备的要素之一,多少人阴沟里翻船,原因一个大意。
两人以前一后上的车,自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话,也没对过一次眼神,就像完全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
上了车,小安掏出书本一页页翻看,他知道,凭他的易容术,别说敌人了,就是熟人看到了也未必立马能认出来,所以,他不担心俩人的安全。
其实,已经开课了,但是因为老爸的关系,他可以跟校长请假,而不需要费那么多周章。代课老师也知道小安的背景,对于小安来不来上课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年月什么稀奇事都有,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孩子,更是说不得,爱怎么怎么,也乐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校长知道小安的底细,班主任也知道,因为他俩都是我党的同志,虽然上级没明说李安干什么去了,可对于这个聪明的小家伙,他们还是由衷的放心,至于学习问题,根本不用他们操心,他们要做的就是把他的在校的痕迹做好,能经得起查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小安和陈鲁俩人买的是软卧,当然是小安掏的钱。在小安看来,这陈叔叔日夜操劳,人很疲惫,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还不趁机休息休息。
小安先斩后奏,更何况用的是自己的钱,陈鲁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对于这个一身逆天本领的小安,陈鲁那是打心眼里喜欢,若不是念其年轻,他早已把小安拉入组织了,都当大人使唤了,甚至比大人还大人,再放在组织之外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车到无锡站,上来了三个人,其中俩人进了小安这个包厢,小安一看,乐了,这不是万老板是谁,曾经想黑吃黑被自己教训了一顿的万老板。
万老板显然没认出眼前这个满脸是痘的家伙是他曾经惹不起的存在,他顿时现出恶心的神色,语气不善地指着小安说道:“商量个事,你给我的人换一换行不?”
虽说是个他恶心的小伙,但是能买软卧包厢的,万老板也不敢太得罪,谁知道这家伙什么来头。
这万老板自己不知道,他就是个家门口的光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牛的很,到外边就老实了许多。
小安心里乐了,哪里都能遇到熟人,这人不正是买自己黑车的那个万老板么。虽然认出了万老板,但小安没打算相认,说实话,小安对他的印象并不好,相比他哥万大老板,这万老板就是个大痞子而已,再说,自己有要事在身,能不惹事尽量少惹事。
小安翻了个身,毫不理会万老板,就当他 的话是放屁一样,意思很明了,不换。
万老板气得翻了个白眼,没料到这家伙不睬他,他哼了一声,把箱子使劲踢到了床下。
万老板不惹小安,但是却把整个包厢当成自己家了,他舒服地往床上一躺,脚跷得老高,翘得高也就算了,问题是那脚臭得没法说,而小安又是个爱好干净的人,于是,不满地看了万老板一眼,意思把鞋穿上。
也不知万老板哪根筋搭错了,看小安瞪他,他竟然回瞪了小安一眼,意思你管的着么,我乐意。也是报复,报复小安不换床位。
路程长着呢,小安也不打算惯着他,一脚就被对方的鞋给踢飞了。
好巧不巧,刚好有人路过,那鞋不偏不倚就打在那个人的脸上了。
这一击,不啻于一记闷棍,那人哎呦一声,捂住了脸蹲下了。
保护那人的俩人顿时如临大敌,掏出了衣服下的手枪,齐齐对准了半躺着的万老板。
万老板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听到哎呦一声,他抬眼去看,却看到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吓得他顿时脸色煞白,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万老板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有个异动,这两把枪会毫不犹疑地开枪,瞬间就能把他打成筛子。万老板别看在无锡的地界横惯了,但是他并不傻,能看出眉眼高低,就眼前这俩货,一看就是吃官饭的,人家手里有权,击毙他还真不算回事,混江湖这点眼力劲没有,万老板就算是白混了。
持枪的二人当然有理由对着万老板,因为就他光着脚,而且另一只皮鞋还在地板上放着。
小安憋着笑,没事人一般紧闭着眼,方才他那一脚委实太快,动作也隐蔽,万老板并没有看到,其实他也想到随脚这么一下会碰巧砸到人。
万老板吓坏了,面前这俩人的神色明确告诉他,他俩完全能要他命,而不需要担责。
“不、不、不是我的事。”
万老板语无伦次地说道,都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
那个被万老板皮鞋打中左脸的人过来就给了万老板一巴掌,然后怒骂道:“你他妈的装,明明就是你的鞋。”
万老板冤死了,他能想到的就是对面床上那个满脸痘痘的青年,除此之外没别人了,可能是嫌弃自己脱鞋,才故意搞他,于是,他伸手一指小安。
“这小子的事,就是他扔的我的鞋子。”
被万老板的皮鞋打中左脸的那个人看了小安一眼,目光又转到万老板身上。他觉得这是嫁祸于人的招数,根本不可信,那小子睡得好好的,往人家身上赖,只能说明这家伙能惹不能撑,更可恨。
“明明是你的鞋,你还诬陷人家,信不信把你抓起来。”
拿枪的一个家伙说道,还不忘用枪口点了万老板的额头两下,顿时在万老板的额头上留下了两个红印痕。
万老板吃痛,几乎要哭了,这不明摆的事么,怎么还不明白,就是对面那小子嫁祸于他,他自己的鞋,干嘛要扔,扔了自己怎么穿,更何况他跟这人无冤无仇的,没理由啊。
“长官,真的不是我啊,我自己的鞋我干嘛要扔啊,下车我还要穿呢。”
被打的那人想了想,确实有道理,问题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这一下已经让他的脸肿了起来,这马上到南京去见长官了,这肿着脸怎么见,长官见了会怎么看他,所以,这口气必须得出。
“狡辩,就是你的鞋。”
被打脸的那家伙又给了万老板一巴掌,直打得万老板眼冒金星,暗暗叫屈,心里骂道,妈的,要是在无锡,看我不弄死你,虽然暗自腹诽,但是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冤枉啊,真的冤枉啊,就是这小子使坏。”
万老板摸起自己另一只鞋向对面的青年扔去,他敢百分百肯定,就是这家伙使的坏,嫌他脱鞋,脚臭。
小安故意装作懵懂的样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嘴里大叫着:“干什么,干什么,臭鞋,拿一边去。”
万老板嗤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他妈的还蛮会装呢。”
“我装?装什么装?”
小安继续装下去,高低是不能承认,不承认你还能奈我何,反正你没证据。
“长官,就是这小子的事,你看他多会装。”
看自己的解释有了作用,万老板更加嚣张,这三人拿枪他不敢惹,你一个青瓜蛋子我还不敢惹么。可是,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满脸是痘的家伙比那三人还惹不起。
“长官,什么事,我怎么不明白。”
被扔鞋打到脸上的那个人揉了揉脸,一时没了方向,可是,就这么罢了,又情非所愿,思忖了片刻,他对跟随的两个人说道:“你们给断断,是谁的事?”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都不承认,那就一起抓了。”
“凭什么啊,明明是他干的啊。”
万老板叫屈道,难道就因为一只鞋,那也不至于么。
“凭什么?你知道你打的谁嘛?”
万老板摇摇头,陪着笑脸道:“我赔钱,我赔钱,还请您大人大量。”
说着,万老板掏出一把钱,塞到那人的手里,再是对面小子的不是,要是一起抓走,他可不愿意,本来就是避难去的,这还没出门呢就被抓了,还避个屁的难,说什么也不能被抓。
花钱免灾,这是混江湖的万老板屡试不爽的妙招,从对方的身份看,这是一帮警察,虽说是便装,但万老板不傻,这年月带枪出来的,不是军人就是警察,他猜测,警察面大。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月哪有不爱钱的警察啊,一点小事,这些钱足够解决眼前的麻烦。
那人哼了一声,看到手里的钱足有十几块大洋时,他掂了掂,似乎很勉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就饶你这一回。”
万老板陪着笑,“谢谢长官。”
然后转脸对着小安,脸色立马变了。
“你的呢,快拿出来。”
小安怪异地看了万老板一眼,似乎在说,你给你的,关我屁事,你想巴结人家别拉着我。
吃了暗亏的万老板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临死拉个垫背的,高低不能放过这小子,从一开始他就看他不顺眼,要换铺位还不答应,索性就一起倒霉。
“长官,就是这小子的事,不能饶了他。”
小安索性翻过身去,这时候不能搭茬,搭茬就上当了,干脆就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主打一个不承认。
“长官,你看这小子装得多像,他看我脱鞋,故意踢我的鞋。”
万老板的腔调真的就像被乡下被人冤枉偷鸡的农妇,凭什么啊,鞋被踢飞,人还挨打,这又搭了十几块大洋,而最最气人的是罪魁祸首反倒没事,这气,他咽不下。
“长官,不关我的事啊,真的不是我,是他有气,故意的,哪想到正好长官路过,就砸上了。”
小安主打一个不承认,承认了就麻烦,最起码亏一笔钱,而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吃亏,更何况对方没看到,料他们也不能把他咋样。
“他妈的,就是你的事,害得老子挨揍还搭钱。”
万老板的痞性上来了,立马从铺位上站了起来,那架势马上就要开干。
被打的那人,包括俩持枪的人互相看了一下,都吃不准了,看俩人的架势,都像认真的,真的不能再真,问题是到底是谁的事,三人还是不好判断,鞋确实是这个胖子的,但是,看胖子急赤白脸的样子,好像确实不是他干的。问题是对面那年轻人不承认,人家压根没动,这就难办了。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不,赖我,没门,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小安故意一副泼皮无赖样,既然你跟我耍无赖,我也跟你耍无赖,想从我身上占便宜,你想多了,我还想占便宜呢。
“他妈的,跟我耍光棍是吧,知道不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
说着,万老板扑了上来,意欲教训小安一顿,显然,他是被小安给气糊涂了,其实也怪他没吃过亏,吃过亏的人早就忍了,一个哑巴亏而已,毕竟不是你的地盘上,可是,他偏偏忘了,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他还不是虎。
小安岂能让他得手,一个直踹,给了万老板一个窝心脚,当即把他踹到自己的铺位上躺着了。
挨了满脸是痘的青年一脚,万老板就觉得心差点被踹掉了,疼得提溜着,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说了不是我的事就不是我的事,耍无赖是吧,我可不惯着你。”
小安话音甫落,陈鲁从包厢里走出来,以为小安遇到了麻烦,他大声说道:“咋回事?”
被小安扔鞋砸脸的那个回转头看向声音来处,似乎不满意有人多管闲事,于是就大声说道:“没你的事,忙你的去。”
陈鲁顿时瞳孔紧缩,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他苦苦找寻了半月之久而不得的薛兆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