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眉头一皱：“尚书记，您这话说的，总得给个准信吧？难不成要撤人？”
尚群山左右瞟了瞟，压低声音道：“听说省里要搞‘末位熔断制’—— 连续两年垫底的地市，党政主官就地免职。
你们北原去年倒数，今年要是再……”
话音未落，只见张华一脸笑意：“爱咋熔断咋熔断，我们今年自主的大干一年，要是还垫底，我们认了。
不过这政策事先连半点风声怎么都没传出来啊？”
尚群山小声道：“文件还没正式下发，但罗书记在小范围提过，我也是听省委办公厅的朋友说的。”
张华长叹了一声。
双河乡的黑旗、梁国成那时候的“逼迫”、现在省里又要搞“末尾熔断”，此刻与尚群山的提醒在脑海中重叠。
他抓起面前的橙汁一饮而尽，酸涩的液体呛得满脸发红：“就算真有这政策，我们新来的班子才接手多久？
总不能拿前任的烂账算在我们头上吧？”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突然语气一变说道：“又是这样的逼法！哎，逼就逼吧，反正我是不怕，今年大干一年，到了年底真若是还垫底，不用上面免，我自己就辞职回家抱孩子去。”
尚群山一拍桌子：“好样的，我就喜欢听到你小子说这样的话，有胆量、够魄力！”
窗外飘起的雪花，落在宴会厅的玻璃上，像极了双河乡黑旗上翻卷的流苏。
距离宴会厅几条街某个不算很显眼的饭馆。
二楼一个包间内的圆桌边此时围坐着三个人。
不大的圆桌上摆着四道家常小菜。
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庄茂文，他还是绽放着往日的那副笑脸说道：“陈部长，不，应该叫你陈书记了，此次下到地方上去工作，感想怎么样啊？”
被庄茂文唤作陈书记的自然就是陈炜，他赶紧说道：“老部长，您还是叫我小陈吧，不然我怎么感觉坐着不踏实呢。”
庄茂文一摆手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有什么踏实不踏实的？你任什么职务、去哪任职，那都是组织上决定后赋予你的责任和信任，你有什么踏实不踏实的？
小陈，你在我跟前不需要拘束和惶恐，我们就按之前的关系来。
还是那句话，我比你年长了些，经历的见识的比你多了一些罢了。”
陈炜赶紧点头：“谢谢老部长！”
却听庄茂文继续说道：“小陈啊，看着你们几个人陆陆续续的都起来了，我心里很高兴，也很有成就感。
当初我做的决定，先放陈剑锋出去，因为我考虑到他是你们好兄弟之间最能沉得住气的一个人。
没想到竹林县一任，任期没满就被调到白马市当了副市长。
当时我就知道有人这是要摘他的桃子、夺他的成绩。”
他说到这，顿了顿，嘴巴只是绷了一下，但脸上的那副笑容却依然没变，似乎还有些得意：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小子执政能力没的说之外，还长了一双慧眼，居然在竹林县淘到了一个宝贝。”
陈炜顿时一脸笑容，不但他笑了出来，就是他身边坐着的一个年龄比他略年轻的一个男人也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原章平县委副书记，现在的常凤县县委副书记、县长张青年。
陈炜接话道：“是啊老部长，张华那个货不但是个宝贝，更是一个奇葩！”
庄茂文颔首道：“是的，他是一个大奇葩，更是一个怪才。
当时我以为陈剑锋明升暗降，到了白马市会被边缘化了。
当时的白马市市委书记龚元河和市长秦怀章，我虽和他们有一定的交情，只是在很多时候是不能说太多话的。
违背原则的事情我私下里是不会去做的。
于是我虽然替陈剑锋着急，但一时间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陈炜又接话道：“是啊，那时候我们几个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当上副市长本应是件好事，然而，如果只是一个被边缘化的副市长，尽管级别是提升上来了，但实际上却失去了很多。”
庄茂文笑着说道：“可是关键时刻，张华却帮了他。”
张青年这时插话道：“小姨夫，你是说张华到章平县任职，暗地里却是帮了陈书记吗？”
庄茂文和陈炜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一下头。
庄茂文看着张青年，说道：“你不明白张华是怎么帮的陈剑锋吧？那我来告诉你。
龚元河让罗玉昌过去竹林县摘陈剑锋的桃子，又和秦怀章商量着谋取张华这个怪才。
他们俩想法很好，做的也不错，但是他们俩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陈剑锋和梁国成这两个人已经与张华建立了良好且深厚的友谊。
这种友谊是非常单纯的，而且是不含一点杂质的友谊。
他们共同的志向就是为老百姓办好事、做实事！
他们俩与张华的友谊其实简单的来说就是没有了上下级关系的亦师亦友的友谊。”
张青年听得很认真，还不时的点头。
庄茂文继续说道：“按照当初龚元河和秦怀章的计划，张华是去常凤县当主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并进入县委常委班子。
可是不巧的是，常凤县那时候爆雷了，随着京城纪委的直接介入。
龚元河和秦怀章那时有点犹豫了，因为一旦纪委在那完成了全部工作后，常凤县势必会进入一段重新整肃期。
那时会有各方势力的人员进入，短期内必然各方势力争夺权力，形势不会乐观。
张华那时间去，不但发挥不了他自己的特长优势，反而会陷入权利斗争。”
张青年有点不解的望向庄茂文，陈炜向他解释道：“张县长，你不知道，当时张华可是龚元河与秦怀章二人手里的宝贝。
他们可不敢将张华放在一个形势混乱的环境里，怕毁了这个年轻的干部。”
张青年恍然大悟。
庄茂文喝了一口水之后，继续说动：“那时老柳家的儿媳妇简永红拟任县委书记，省里将她派到了章平县。
而简永红在上任前夕，坚决点名要张华到章平县去任职。
我这边再推波助澜，而龚元河和秦怀章他们俩一时间还没想好张华的新去处，于是也就从善如流了。
这就是张华去章平县任职的原因。”
陈炜接着说道：“张华这个人啊，是个不折不扣的怪才。
他在咱们全省都颇有名气，而且口碑还相当不错，于是他背后就有好多人愿意出手帮助他。
而这张华这货呢可能又天生邪性，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总是喜欢独辟蹊径，走一些别人想不到的路。
在章平当了不久的副县长，别看只是分管农业和环境，不但不停的从省里、市里为章平搞过去发展资金，还大刀阔斧的发展山林经济。”
张青年笑道：“是啊，那时候我正在章平县当副书记，看着他不停的出去一圈回来就躺平，没想到他私下里却搞出来这么大的动作。
班子里的成员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有能力的人，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上人家都能放出光芒来的。
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懂，陈书记当时在市里只是普通的副市长，他是怎么沾上张华的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