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问前路何去何从
说是只有几句话，但魏世昌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尤其到最后，完全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是没了章法。
可越是如此，越能感受到魏世昌对叶瑄的关怀与不舍。
两人明面上是师徒，甚至主仆，但在此刻，说是至亲也毫不为过。
魏世昌终究是死了，是伤势太重，身子撑不住。
临死前他还握着裴礼丢给他的那把短刀，并不是不想按约定自裁，而是对叶瑄的叮嘱太多，时间不够。
“魏先生！！”
叶瑄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旋即放声痛哭起来。
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他最坚实的一座靠山，轰然倒塌了。
裴礼转过身来，天眼通视野落在还不曾闭目的魏世昌身上，心情有些复杂。
首先，以他们之间的恩怨而言，今日必然是不会让魏世昌活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魏世昌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明王府。
换个角度而言，就像是个为了公司不停奋斗的牛马。
这个牛马在公司已经拥有不低的成就，突然遇上裴礼这个后起之秀，在明知拉拢不了的情况下，决定将这个后起之秀扼杀在摇篮。
可结果却是，这个后起之秀杀出重围，反倒是自己倒了下来。
带入魏世昌的视角，或许裴礼才是那个反派。
正与邪，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就看你更愿意带入谁的视角。
而笑到最后的那个人，不论正与邪，最终史书上记载的，都肯定会是正道的光。
若是裴礼当时不幸死在了灌江口，那后世史书，也多半只会记载他是个冷血无情十恶不赦的反派。
裴礼不敢断言自己是正派，但绝对不认为自己是反派。
他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感觉这个世界很不真实，像是由无数个精美的谎言编织出来，如梦泡影，如水中月，又似镜中花。
因为你无法确认，你所知道的历史，究竟是不是经过前人的修饰，甚至索性就是杜撰。
肉眼所看到的真相，未必就是真相，也有可能是别人有意想让你看到的“真相”。
“嗡！”
一道嗡鸣声没来由的响起，紧接着空中刮起一道劲风。
荒山四周，一些还未离去的围观之人，很快便发现，裴礼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裴礼略微偏头，“人解决了？”
“解决了。”
“他们还以为分开跑就能逃的掉，也不知道是高估了他们自己，还是小看了本姑娘。”
姜晓俏皮一笑，将鬓角一缕发丝挽至耳后，旋即不自觉的转起了手里的伞把，其头顶的油纸伞也跟着转了起来，其上的山水画，更是宛若有了生命。
放眼看去，夕阳、白云、油纸伞、山水画，还有一个青春绝美的侧颜。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动与静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可谓赏心悦目，沁人心脾。
裴礼缓缓移开视线，轻道一声，“多谢。”
姜晓看了过来，脑袋一歪，“就只多谢啊？”
裴礼笑了一下，“你还想干嘛？”
“嘁！”
姜晓略显嗔怪的嘁了一声，扁着嘴碎碎念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
裴礼并不去追问，而是对还想着看热闹的人群抱了抱拳，“诸位，天就要黑了，早些回去吧。”
“哎呀，原来都这么晚。”
“临渊少侠，告辞。”
“后会有期。”
有人抱拳打了个招呼，有人则是一声不响的径直离去，也算是人情冷暖百态众生。
远处，曹俊掠空而来，落在荒山之上。
“之前我看你们好像有事要谈，所以就没过来。”
曹俊开口询问，“你们不是一早就走了吗，怎么还没出汉中府？”
裴礼解释，“到汉中府城走了一趟，耽搁了些时间。”
“那还真是巧了。”
“之前这魏世昌就带着叶瑄来过客栈找你，得知离开后，他们就直接来追你了。”
曹俊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经过，“我还以为他们要死在追兵之下，所以特意赶过来看看。”
裴礼抬了抬头，“你也对叶瑄感兴趣？”
“对这位小明王，我确实挺感兴趣的，我相信我们陛下也会感兴趣。”
曹俊点点头，旋即再度开口，“你还要去庭州府，带着个孩子也肯定多有不便，不如将他交给我？”
一旁，叶瑄已经停止哭泣，跪在魏世昌的尸体旁默默流着泪，听着裴礼与曹俊的谈话，无助的一言不发。
裴礼轻叹一声，“燕国底蕴远超明王府，能在战场上分个高低，何必拿一个孩子做文章呢。”
“有些战争是在战场上论胜负。”
说罢，曹俊倏地话音一转，“可有时候，胜负也可以在战场之外。”
裴礼久久无言，在想要不要保下叶瑄。
他们本不该有交集，他们的命运原本格外迥异，但自那次灌江口开始，使得他们的人生有了交织。
原以为叶瑄被魏世昌带走之后，他们就再不会有瓜葛，可不曾想，他们又在一处命运的十字路口相遇。
就在裴礼沉默之时，叶瑄看了过来，只是倔犟的不说话，眼里的情绪复杂，有怒火、有仇恨，还有一丝不想承认的依恋。
“唉。”
裴礼终是一声叹息，“抱歉，我不能把他交给你。”
曹俊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于叶瑄，也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语，只眼神柔和了些许，默默将视线移到了死去的魏世昌身上。
“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今日没来过。”
曹俊自嘲一笑，当即便要告辞离去。
“虽然叶瑄你带不走，但是你可以给燕回带个消息回去。”
裴礼倏地开口，“登州军不久便会南下，联明抗燕。”
曹俊面色瞬间一滞，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甚至可以决定明州整个战场的走势。
“多谢告知！”
曹俊抱了一下拳，旋即便不再逗留，往潼关郡而去。
随着众人离去，此处便仅有三人，外加一路尚有余温的尸体。
当下，立刻就有一个紧要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叶瑄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