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的这份奏疏,从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单纯的要求朱载坖迅速补充内阁阁员,同时派遣内阁辅臣出镇南京,只是一份比较正常的奏疏罢了。
但是对于很多比较敏锐的官员们来说,已经发现了此事的奥妙了,内阁增补阁臣,一向是首辅的专利,之前这种事情都是首辅张居正上疏奏请的,即便是张居正不奏请,也应该是吏部尚书奏请,怎么也轮不到申时行这个一向在内阁毫无存在感的阁臣上疏。
而且吊诡的就是,首辅张居正对于此事似乎也早就有所准备,并没有对此事有所反应,也没有向朱载坖上疏,内阁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任何区别,这点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他们原本以为,以张居正的强势,绝对不会容忍申时行在内阁越过自己向朱载坖上疏的行为,但是面对申时行的上疏,张居正没有任何表态。
而朱载坖在收到了申时行的上疏之后,命令内阁辅臣、部院重臣以密疏向朱载坖举荐阁臣,随后召见了新任兵部尚书王崇古,朱载坖召见王崇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王崇古到部理事的同时,还要在赵锦到任之前,将京营的事情管起来,同时就是对于现在兵部的执掌问题和王崇古进行商量。
朱载坖认为,现在的兵部主要是一个军政机关,兵部要专注于军政事务,兵部接下来的事情是对于大明全国的卫所、镇协官军予以统计,核实军籍,军器还有战马、牲畜的数量,编列各镇的编制,检查军储是否到位,同时统计水师的吨位,对于各部官军每年所需要的武器弹药装备被进行统计之后,形成文书,送军器监组织生产,调拨军器、弹药、战马、装备等,还有镇协官军的兵员招募、退伍复员事宜,这些都是兵部的职权,要专注于军政事务。
而现在朝廷之上的风波,似乎和朱载坖毫无瓜葛一样,朱载坖仍旧按部就班的处理政务,并没有搭理这些传闻,但是背地里这些官员们的动态通过厂卫一五一十的都送到了朱载坖的案头,从刘忠担任提督东厂以来,缓和了陆绎关系,刘忠虽然能力一般,但是胜在老实本分,这点是朱载坖所欣赏的,所以现在的厂卫相处不像之前那样整日斗得跟乌眼鸡一样了。
而内阁辅臣们和部院重臣的上疏朱载坖也都看了,首辅张居正表示,辅臣选任,乃是人主之大权,他人不可置喙,所以张居正不敢推荐阁臣人选,伏请朱载坖圣裁,而其他的内阁成员也基本上都是一样的说辞,内阁辅臣们不愿推荐辅臣人选,而部院重臣们则是没有这么多计较。
从这些密疏来看,陈经邦、罗万化、沈鲤、王家屏、王锡爵都是热门人选,陈经邦士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曾经担任过经筵讲官,朱载坖对他还是有印象的,陈经邦讲课明白恳切,音吐洪亮,仪度庄雅,进退雍容,现任礼部右侍郎,徐学谟等人都是上疏推荐他。
而罗万化则是状元出身,出使过西洋,现在也是担任礼部左侍郎署理藩院事,朱载坖对他很信任,所以很多臣子们也支持罗万化如何。
沈鲤、王家屏则是各有底牌的,沈鲤是高拱遗表中所推荐的人才,原来高拱的门生故吏和河南出身的官员们都极为支持沈鲤,王家屏则是晋党的新秀,在张四维丁忧守制的时候,晋党急于想把王家屏送入内阁,朱载坖没有急于作出决定,而是将静观其变。
而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也在开始活动起来了,首先是吏部尚书张瀚上奏,吏部左侍郎陆光祖考满,理应升迁,请求朱载坖圣裁,朱载坖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们的小把戏,陆光祖已经是吏部左侍郎了,考满之后确实是应当升迁,但是从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怎么升迁,只有都堂和都御史了,但是现在京师部堂、都御史都是满员,那就意味着陆光祖得到南京去解决部堂待遇,实际上就是对陆光祖玩了一把明升暗降。
朱载坖很清楚,张瀚的这个奏疏,肯定是出自于张居正的授意,将陆光祖挤走,好安排自己的人,朱载坖略一思索,决定任命陆光祖为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朱载坖看看他们倒是想要玩什么把戏。
而在申时行的府上,于慎行、余有丁、许国等人也齐聚一堂,他们都是当年在翰林院中一起学习,现在也都算是大明官场中的后起之秀,他们聚集在一起,也就是为了现在京师官场之中最近最热门的话题,谁能够入阁,从申时行个人的想法来说,肯定是希望能够举荐王锡爵入阁的。
他和王锡爵既是同科好友,又是同乡,关系非同寻常,但是申时行很清楚,现在并不是王锡爵入阁的好机会,因为这次入阁的阁臣,很有可能是要出镇南京的,以朱载坖的一贯做法来看,出镇南京的阁臣,一般都是和东南没有任何瓜葛的臣子,如之前出镇南京的吕调阳、张四维等人,都不是东南出身的官员,王锡爵苏州府太仓州人,显然不是朱载坖所希望的出镇南京的合适人选。
但是申时行认为,这次仍然是王锡爵的一个重要机会,现在王锡爵担任巡抚一职已经考满,是应该调回京师担任侍郎或者都御史职务的时候了,尤其是现在原吏部左侍郎陆光祖升任南京左都御史,吏部左侍郎出缺,如果王锡爵能够顶上去,那就站到了入阁的第一梯队上去了,因为最容易入阁的几个职务就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吏部左侍郎、礼部左侍郎了,只要这次能够将王锡爵推到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去,以王锡爵的资历,下次入阁必定有他。
但是余有丁等人也很担心,挪走陆光祖,摆明了是张居正的意思,申时行想要摘张居正的桃子,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