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沐看了这些损失的漕船和漕粮之后,对劳堪说道:“看来这损失的主要都是东南州县的漕粮啊。”
劳堪当然明白王宗沐的意思,他说道:“莫非其中有猫腻?”
王宗沐说道:“事还未定,不可妄言,等潘总河他们到了再说吧!”
劳堪当然明白王宗沐的意思,现在朱载坖已经派出了钦差来查察本案,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些线索,但是还是要等到钦差们到齐了之后再处理此事。
不过劳堪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性格,已经无法从漕粮的下落着手,劳堪便把主意打到了这些运军、纤夫等人头上,劳堪下令严审这些运军,甚至动用大刑,逼问其中情弊,劳堪现在就认定了是有人在其中搞鬼,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漕帮。
劳堪是什么人?从地方州县正印,按察佥事、按察副使、按察使、巡抚一步步混过来的,二十年的老刑名了,而且又一向以脸厚心黑而着称,他不去整别人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现在整到他头上来,劳堪岂能善罢甘休,没有证据?不着急,三木之下,求何不得。
劳堪当即签发牌票,逮捕在淮安城内的漕帮好老,劳漕督也不是什么好鸟,上来就是只打不问,先打服再说,逼问天妃闸漕船倾覆的内情,不说就继续打,打死就换人,劳堪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自己的乌纱都快保不住了,哪还管得上他们的小命。
不料这些漕帮的好老都说不知道此事,即便是大刑用过之后也坚称不知,就是水下暗流导致的。劳堪也无可奈何了,而且因为劳堪大肆抓捕漕帮的头目,搞得运军人心惶惶,要知道这些所谓漕帮的好老,可是都是卫所的官军,一些人还是军官,劳堪就这么大肆抓捕,用刑,甚至拷打致死,不管是地方官府还是五军都督府都是要过问的。
巡按御史已经准备上疏弹劾劳堪草菅人命了,浙直总督杨继盛也去信劳堪,要他以大局为重,还有南京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南京守备丰城侯李儒也就此事行文过问,劳堪毕竟打杀的可是有卫所军籍的人,他不能不过问。
在这种情况之下,劳堪也只能暂时停止了抓捕,等待钦差的到来。
潘季驯等人抵达淮安之后,首先就去查看了漕船倾覆的现场,这天妃闸还是当年潘季驯主持修建的,潘季驯对此很了解,他很清楚,淮水在清口进入运河时,由于淮河水位高而运河水位低,落差太大。
为了实现蓄清刷黄的目的,潘季驯修建一系列的水闸,建立三闸运河与越河河道。三闸由南而北依次为惠济闸、通济闸和福兴闸,俗名头、二、三闸。通济闸左岸有天妃庙,故又名天妃二闸。惠济闸原名新庄闸,又名天妃闸,对于此地的水文,潘季驯是再了解不过的。
六座闸门串联起的河道有分有合形似葫芦,这就是千里大运河上最着名也是最难行的葫芦河。一般船过三闸,需时三天。由于三闸水位落差大,十分危险,船民为求安全过闸,往往去天妃庙点烛焚香祈福。而在过闸的时候就是最为危险的时候,因为闸门开启时水流速度极快,极易引发事故,这点潘季驯是很清楚的,但是像这次这样大量的损失漕船和漕粮,还是闻所未闻的。
潘季驯仔细查看了发生事故的地段,同时询问这些运军之后,得出了结论,此事与天妃闸本身应该是无关的,或者说天妃闸的水流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因素。
在查看完现场之后,潘季驯回到漕运总督衙署,询问当天的天气情况,也没有异常,潘季驯对劳堪和几位钦差说道:“闸道虽险,但断不至于倾覆漕船数百只,天候亦无异常,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了!”
劳堪当即说道:“大司空,若是天候水文,那就是有奸人作祟了!”
劳堪一直是报定这个想法的,只有这样,劳堪的责任才最小,但是涉及到漕船、漕运、漕粮的人何其之多,这些漕船倾覆,若是人为的话,那绝对是惊天大案了,在场的人都看向潘季驯,潘季驯这会却说道:“不知道王司寇、劳漕督都什么发现。”
王宗沐最大的发现就是漕粮的来源,不过这个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运河上的漕粮十有六七都是东南诸府县的,并不能说明情况,不过为了之前劳堪就组织打捞这些落水的漕粮,但是因为河道水流不定,难以打捞。
现在潘季驯来了,在他指挥之下,命令暂时中止运河通行,然后关闭闸门,招募熟悉水性的人下水,先以绳索固定粮食,然后再用绞盘从岸上将这些粮食打捞出来。
这些粮食已经被河水浸泡多日,早就不能食用了,但是打开之后,里面多沙土、稗子等杂物,即便是粮食,也远远达不到朝廷对于漕粮的要求,朝廷对于收储的漕粮,是有严苛的要求的,朝廷要求漕粮必须石干洁圆新的,打捞上来的粮食,大半都是谷糠杂物,在场的重臣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劳堪发了狠,当即命令继续打捞,一连打捞上来十多袋漕粮,都是这般,劳堪恶狠狠的说道:“这班蠡虫,该杀!”潘季驯和王宗沐相视一眼,都是满眼的苦涩,这下事情大条了,还是当着刘守有和陈矩的面发现的此事,以朱载坖的性格,此事能够善了,那才是怪事了!
几人回到漕运总督衙署之后,第一个问题就是应该怎么办?
一行人都看向潘季驯,毕竟他是钦差中级别最高的,潘季驯思索再三说道:“此事就先由刘锦衣和陈公公奏报陛下。”
这是肯定的,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上奏朱载坖才行了,同时潘季驯要求劳堪以漕运总督的名义将所有已经起运的漕船拦截下来,各水次仓也要封锁待查,和总督仓场王国光一道巡仓,多一个人垫背总是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