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伯望着眼前孩童,眉眼间依稀可见勋帝少年时模样,那份纯然天真在帝王家里可说是弥足珍贵!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商伯深知,帝王家的少年疯长的也不只是骨肉,还有心机谋算!
商伯轻抚太子肩头,不无怜爱的嘱告,“殿下也该多加件氅衣!时近冬日,夜风侵骨,殿下也该小心着了风寒!”说时又训斥跟在玉曦身后的两个小宫人,“你们照看主上也该事事尽心务求周到细致才是,只这般的合该受打!”被训的小宫人都唯唯诺诺不敢声言。商伯转头又回玉曦先前问话,“殿下这会子的事当速去速回,不可耽搁,万不好再生事端。明日只早些往陛下面前受考功课,也好早些接了先生回来。殿下可明白?”
玉曦忙答,“我知道了。多谢商大伯!”说时拱手向着商伯深施一礼。商伯慌忙向侧方避身,躬身答,“老奴岂敢!殿下速速去往泠霄宫吧!老奴还要赶回中宫侍奉圣驾。”二人说罢各奔其路。
中宫伏白后也是未能想到,今日这般乱事纷纷,夫君还能往她这里来安枕。她虽也心绪杂乱难以成眠,却早已卸了妆容躺回床榻,各种思量间忽闻门外颂报勋帝归来,不由心神一悸,各种猜测讶疑,忙乱着鞋袜也未及穿即步出床幔,正欲往前殿迎驾,勋帝却早已大步入内。
皇后忙镇定心意,缓缓行礼,“陛下!未知陛下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勋帝神色不动,只自行宽去外袍,觑一眼皇后,淡声问,“皇后已然歇下?是朕扰了皇后休息。”
皇后忙亲自接过勋帝手中大袍,柔声答,“陛下哪里话。臣妾每日每夜都专心盼迎陛下,只唯恐陛下不来!而君既来之,妾何欣欣;君既来之,妾何惶惶;君既来之,妾又何敢怨之!”
勋帝面上浮过浅笑,神色稍缓,接了宫娥递上的热茶,也只是漱了漱口,便往席上凭几偎坐了,又拾案上果子略略裹腹,手指按揉眉心定神凝气,重又将今日乱事种种在心头过了一遍。
皇后在旁重又添了热茶,又悄声剥了几枚榛果递在勋帝手边,见勋帝始终敛眉不语,一时也不敢冒然进言。又静静地候了一盏茶的功夫,勋帝终幽幽问起,“皇后今日可去看过姣儿?”
皇后微怔,心道:今夜祸事连连又哪得空闲去到那位帝姬宫邸!可又即刻想到勋帝曾嘱她近来要多多照看帝姬以备与召太子的联姻之议,遂踌躇着答,“臣妾晚时派宫娥送了些宫中新制点心过去,只是不巧那边宫门早早落锁了,倒是扑了个空回来。臣妾明日一早再亲去一回。”
勋帝挑眉看过皇后,未说甚么,思量间又问,“朕带回的召太子像可是由皇后收着,且去寻来!”
皇后倾刻醒悟勋帝欲行何事,忙应诺着起身往外殿书阁上取下一支狭长的绿檀木匣,转回来呈至勋帝案前,小心问,“陛下心中已定了姣儿的婚事?若以召太子为婿,想来姣儿也欣欣然。”
勋帝不响,只是自匣中取出一卷画轴,提在手中展开来,端详片时复又铺在案上,移过烛火又细细看过,总是忍不得赞叹,“还果然是南人貌美!若画师不曾有一分浮夸,这位召太子……确然称得上龙凤之姿,倾世之容!此等少年风流配与姣儿为偶,也算不得屈了我皇家嫡女!”
皇后心下了然,若与南召太子联姻议定,则那青门女子再无活路!只怕连带她的家国也要遭受兵马践踏之殇!如此想着,其言辞自是要称赞勋帝之抉择,“臣妾一早说过,以召国太子的少年风流匹配姣儿的豆蔻纯然,是最合适不过!想他们少年婵娟,又生在繁华锦绣里,尊荣无比,惬意无限,该是怎样的人间佳偶,神仙眷属!得此少年,姣儿也好无忧无虑快活几载!”
勋帝望向皇后复言道,“少年婵娟,神仙眷属!有皇后此言,姣儿虽是远嫁,朕心亦宽慰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