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的五月,连风里都飘着墨香与剑气。
这棵扎根学宫正中央的千年古树,主干需十人合抱,枝桠间悬着三十六盏青铜宫灯,灯油用的是稷下初建时封存的鲸脂,每逢朔望便会渗出微光,在雪地上映出蝌蚪文般的古老道纹。
树下立着块断碑,碑身裂成三段,却仍能辨出“稷下“二字,笔锋如刀劈斧凿,相传是初代学宫祭酒以本命法宝刻就,历经岁月风雨仍不染尘埃。
学宫的正门从不落闩,两扇青铜门上刻满了大虞历代圣人的语录,最显眼处是最后一位人族圣人酉缺的真迹:“理虽未明,行则将至“。门枢上挂着半枚残破的玉佩,据说是酉缺当年负笈求学时所佩,曾在北江与极海交界处斩蛟时崩裂,至今仍有海水咸腥气萦绕。
每日清晨,总有学子在门前焚香叩首,若恰好有雪落在玉佩上,便会化作晶莹的书页形状,这是学宫文脉显圣的吉兆。
穿过前庭是七十二座讲经台,台基用的是昆仑玄铁,每座台沿都刻着不同的大道法则。最东侧的“问心台“布满剑痕,传说是三万年前剑仙李太白与半圣张紫阳论道时所留,至今台面上的剑痕仍在渗出剑气,寻常修士靠近三尺便会割破衣襟。
西南角的“望星台“终年云雾缭绕,台上摆着大虞最古老的浑天仪,仪身刻满二十八星宿,每到月圆之夜,仪针便会自动指向紫薇星,指向的方位恰好对着学宫藏书阁的第三层。
藏书阁是稷下学宫的禁地,共分九层,每层都由上古符阵镇压。
第一层摆着大虞历代王朝的史书,竹简上的墨字会随时间流动,若是触摸便会浮现前朝乱世的记载,指尖会染上血锈味;第三层藏着七十二门失传的外道功法,其中《天魔策》残卷用 demon族鲜血书写,每逢阴雨天便会在书架间游走;第七层最是神秘,据说封存着酉缺当年未完成的《天道问》手稿,书页间夹着他斩龙时留下的鳞片,轻轻一嗅便能听见海浪轰鸣。
太素轩,陈青帝常年披着件摞补丁的道袍,腰间挂着串由历朝铜钱串成的念珠,讲课时随手抛出一枚铜钱,便能悬在半空演算出天地气机,传闻与那天机楼的楼主似是不相上下。
他座下大弟子陆玄机,天生慧眼,能看见文脉显化的麒麟虚影,曾在讲经时随手一指,便让枯死百年的老槐抽新芽。
此时陆玄机二指之间三枚古朴铜钱翻飞,双目炯炯,绽放神光,倏然,陆玄机手指一顿,铜钱登时静止不动,而后单手一抛,三枚古朴铜钱飞入半空,陆玄机浑身灵气鼓荡将周身衣物撑起,口中念念有词,双目之中玄机演变,而陆玄机整个人也变得飘忽不定,隐匿虚空。
不过几息时间,陆玄机浑身气机收敛,陆玄机伸手一招,将半空中的铜钱揽入手中,吁了一口气,“怪哉怪哉!”
“师兄,你又在算了啊!”覃钰峰悠哉悠哉走到陆玄机身后,刚刚陆玄机在卜算时他没打扰,看见陆玄机结束才上前。
自从一年前师兄在卜算一道上败给那个新来的七品新生之后,这一年来师兄就像着了魔一样,动不动就要算上一算。
陆玄机却是没搭理他,收起铜钱便是摇头晃脑的喃喃自语,“怪哉,怪哉!”
覃钰峰只有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真是魔怔了!”
.......
稷下学宫有块论道壁!
这面高百丈、长千步的石墙,自三十丈到七十丈上面密密麻麻的镌刻着名字,再往上就稀疏了不少,到了九十丈更是只有那稀稀拉拉的起来,每一丈都是成指数下降,都是稷下学宫世世代代以来的弟子留下的。
不过这能留下名字的也不是谁都能留的,只有新入学宫不超过三年的才能上去。
虽说也不是什么硬性规矩,不过一年一年这么下来,最后也就成了潜规则,能进稷下的都是天骄中的怪物,心气极高,大多也不至于去搞什么修炼到九品十品的修士上去,就连八品的上去都少,说是对不起那个人。
期间倒也出过几个死不要脸的,不过还没等上去,就被人套麻袋给正义执行了。
论道壁前的山上有棵老槐树,不知道多少年了,没化妖,但也没死,陈青帝站在老槐树下,铜钱悬在指间轻轻晃动,红绳在五月的风里晃出残影。这枚大虞通宝比寻常铜钱大上一圈,边缘被岁月磨得温润,正面“大虞通宝“四字。
原本只是一枚普通铜钱,不过自陈青帝少时铸成开始便一直跟着陈青帝,数千年的岁月一晃而过,而今也一成了一枚道器。
山下论道壁前人影憧憧,陈青帝确实透过那憧憧人影,看到了论道壁上“陈青帝”三个字,位列九十二丈,那里也就仅仅几十个,
目光随着论道壁往下,此时的论道壁前的一颗巨石上,一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女子皎皎独立,一根单马尾拖于腰间,面容姣好,此时正闭着眼调理着气息。
巨石旁还有一名青年,那青年面庞俊秀,双眼微眯,周身气息内敛,看不出实力。
“唉,为了自家徒弟来探一个七品后生的底,这要传出去可真就脸都要不了了!”陈青帝自嘲的笑了笑。
.......
论道壁前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稷下学宫弟子们层层叠叠挤作一团,呼吸间皆是灼热的灵气波动。
今年刚入学宫的半步化龙修士踮脚张望,发冠上的玉簪被挤得歪斜,却浑然不觉;两年前与沈无忧同期的七品弟子攥紧腰间法诀玉简,指节发白——他们见证过沈无忧初入稷下时的惊鸿一瞥,却未料到不过短短两年这惊鸿竟成了悬在头顶的烈日,照得众人无处躲藏。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形容就是,这沈无忧强的令人窒息!
“让让!都让让!”一群突然出现的弟子灵气挥动,不过几息时间便将沈无忧方圆百米的范围清成了一片空地!
有弟子正欲发怒,却在看见人群中闪过的八品灵光时立刻噤声。
那些身着靛青长袍的“老生”们负手而立,看似闲散,实则周身灵气如护城河般外放,将拥挤的人群不动声色隔开。
“见过执法师兄!”众弟子纷纷行礼,若是说稷下学宫学生最不愿意得罪的,便是这执法殿了。
修为高,权利大,手段狠!
“执法堂怎么也来了!”有弟子悄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肯定是为了这女魔头来的,执法殿的副殿主为了这女魔头进执法殿了,那是日磨夜磨,执法殿副殿主的位置都许诺给她了,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
“你确定,只是副殿主?”
“你红豆吃多了,相思啊......”
“别说执法殿了,这整个稷下学宫,谁不知道她沈无忧,尤其是那几个武痴,为了教她,都快打起来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能进稷下的,一个个都是天骄,谁知道却会被一个人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别说她了,就她旁边那个郑西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了,出手极少,但是只要出手,都是三十招之内拿下,听那些人说,郑西觉还没有施展全力!”
“横压一代!”一名弟子轻叹,“原以为这大世来临,我等会一飞冲天,但现在看来这也不知道谁能与她匹敌!”
“哼,那是我族亲传未出,若是我族圣子出来,镇压区区一个沈无忧,不过只手之事!”有个异族弟子不忿,当初他被沈无忧打的有点狠!
谁知他这话一出,旁边便有人族弟子嗤笑,“两年前的天骄秘境居然没把你们胆子吓破!”
虽然沈无忧不是那件事的直接制造者,但是沈无忧和郑西觉和百族对阵的影像还是流了出来,二人对阵百族天骄,灵族、巫族、雷族几个大族都被他二人败了,除了石人族和天人族,谁敢说能压他们二人一头。
那和晏新安又下毒又布阵的不同,郑西觉和沈无忧可是实打实的和百族硬碰硬的。
“你!”那异族弟子眼眶都红了,却不敢反驳半句,天骄秘境的事是百族不敢轻易提及的痛!
就在那异族弟子怒上心头时,有稷下学宫弟子忽然喊道,“快看,沈无忧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