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风如怒涛般咆哮着,猛烈地吹过,卷起阵阵尘土和落叶。这风带着山谷中特有的潮湿与腐朽气息,仿佛是从地府吹来的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娄博杰紧紧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望柔,她的身体在他怀中显得异常轻盈,就像一片羽毛一样。然而,这看似轻飘飘的身躯,却又仿佛承载了整个苗疆的重量,让娄博杰感到一种无法承受的沉重。
他低头凝视着望柔那惨白如纸的面庞,她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嘴唇,都让娄博杰的心如刀绞般疼痛。他的目光无法从她那苍白的脸上移开,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永远地离他而去。
“她怎么样了?”娄博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望柔,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白锦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轻轻地搭在望柔的脉搏上。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令他担忧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白锦抬起头,看着娄博杰,他的声音同样低沉:“情况不妙,金蚕蛊不是这个季节应该苏醒的,她强行唤醒它,等于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娄博杰闻言,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窜了上来。“透支生命?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白锦的话吓到了。
每一代金蚕蛊的传人,其一生所能唤醒蛊虫的次数都是有限的。这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规则,无人能解释其中缘由,但它却如同诅咒一般,笼罩在每一个金蚕蛊传人身上。
白锦小心翼翼地解开望柔的衣领,露出了她锁骨下方的一个金色虫形印记。那印记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每次唤醒蛊虫,都会消耗传人的精气,尤其是在像现在这样,蛊虫处于休眠期却被强行唤醒的情况下……”白锦的声音有些沉重,话未说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
望柔的身体猛地弓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仿佛能震碎人的心肺。终于,她咳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那血溅在娄博杰的衣襟上,形成了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令人惊奇的是,那血中似乎有金色的细丝在流动,如同有生命一般。然而,这些细丝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白锦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紧张地环顾四周,似乎能感觉到黑苗的人正从四面八方逼近。
娄博杰抬头看向那条由金色蝴蝶创造的藤蔓阶梯。在月光的映照下,它泛着奇异的光泽,宛如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通道,一直延伸到浓雾弥漫的谷底。
“你确定这是安全的吗?”娄博杰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白锦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说道:“在这苗疆之地,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绝对安全的道路。不过,这确实是我们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娄博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怀抱望柔的姿势,确保她不会从自己的怀中滑落。
当娄博杰的脚踩上第一根藤蔓时,他惊讶地发现,这些看似普通的植物竟然如同金属一般坚硬稳固,然而,在触摸它们的时候,却又能感受到一种生命的温度。
“小心点!”白锦跟在娄博杰身后,语气有些紧绷地提醒道,“这化生蛊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可不会永远存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随着他们一步一步地沿着藤蔓向下走去,悬崖上的风也越来越大,吹得那些藤蔓微微摇晃起来。娄博杰不得不放慢脚步,更加用力地抱紧望柔,以免她被风吹落。
此时的望柔,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额头滚烫异常,而她的身体却冰冷得如同尸体一般。
“她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白锦在娄博杰身后焦急地说道,“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给她进行治疗。”
“怎么治疗?”娄博杰的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嘶哑而干涩,透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与无助,“我们连金蚕蛊是什么都不清楚啊!”
“嘘!”白锦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娄博杰噤声。她的耳朵微微颤动着,似乎在捕捉着什么细微的声音。
果然,一阵若有似无的声响从上方的悬崖处传来。那是模糊的人声、轻微的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毫无疑问,黑苗的猎人并没有放弃追踪他们。
娄博杰的心跳陡然加速,如同擂鼓一般,咚咚作响。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加快了下行的速度。脚下的藤蔓阶梯在他的重压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加速。
然而,就在娄博杰心急如焚的时候,怀中的望柔突然有了一丝动静。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望柔?”娄博杰立刻停下脚步,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只见她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地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望柔锁骨下的金蚕蛊印记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然而,就在这道光芒消失的瞬间,金蚕蛊印记迅速暗淡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不好!”白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失声叫道,“金蚕蛊要陷入沉睡了!如果它现在沉睡,望柔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娄博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迅速传遍全身。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白锦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般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巧的刀子。他紧紧握住刀柄,目光落在娄博杰身上,沉声道:“把你的手给我。”
娄博杰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警觉。他凝视着白锦,疑惑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白锦连忙解释道:“金蚕蛊对特殊血脉有反应,我能察觉到你的血液与常人有所不同。我需要用你的血来暂时维持蛊虫的活动。”
听到这话,娄博杰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望柔划破手指,喂食水晶蛊鱼的场景。他略一思索,觉得白锦所言不无道理,于是没有再多问,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白锦见状,迅速抓住娄博杰的手掌,然后用小刀在他的掌心轻轻一划,顿时,一道细小的口子裂开,鲜血缓缓渗出。白锦动作利落地将娄博杰流血的手掌按压在望柔锁骨处的金蚕蛊印记上。
一开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然而,仅仅过了片刻,娄博杰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从手掌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吮吸他的血液。与此同时,望柔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她发出了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呜咽。
就在这时,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金蚕蛊印记竟然开始发出有节奏的脉动金光,而且这光芒的亮度还在逐渐增强。
“起作用了!”白锦见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说道,“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尽快……”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突然被上方传来的一声怒吼硬生生地打断。娄博杰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悬崖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手中紧握着的火把,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们手中的手弩。
“快走!”白锦见状,急忙推了娄博杰一把,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慌。娄博杰如梦初醒,他迅速回过神来,与白锦一同转身,几乎是半滑半跳地沿着藤蔓阶梯向下狂奔而去。
然而,他们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箭矢破空的呼啸声,紧接着,几支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娄博杰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一支箭矢擦过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强忍着疼痛,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拼命地顺着藤蔓阶梯向下逃窜。但此时的藤蔓阶梯已经开始变得不稳定,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断摇晃,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更糟糕的是,部分阶梯竟然开始渐渐消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
“化生蛊要失效了!”白锦的喊声在娄博杰耳边响起,“还有最后一段,跳!”娄博杰紧紧抱住怀中的望柔,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如飞鸟般直直地冲入了下方的浓雾之中。
下落的过程异常漫长,仿佛时间都被无限拉长。娄博杰只觉得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望柔那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一方面担心着望柔的安危,另一方面则害怕这一跳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娄博杰的双脚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地面。然而,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的身体仍然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白锦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如同一只敏捷的猫科动物,他的动作迅速而又无声。落地后,他毫不犹豫地拉住娄博杰的手,将他一同拽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这个位置可以很好地遮蔽他们的身影,避免被敌人发现。
“别出声,”白锦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仿佛怕被上方的人听到,“黑苗的猎人非常擅长夜间追踪,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娄博杰紧张地点点头,他知道白锦所言非虚。在这漆黑的夜晚,他们身处陌生的环境中,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猎人,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黄泉。
两人紧紧地贴在岩石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他们静静地聆听着上方的动静,只听到一阵愤怒的叫喊声和箭矢射入地面的闷响。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幸运的是,这些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开始逐渐远去,直至最终完全消失。白锦和娄博杰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猎人因为藤蔓阶梯的消失而无法下来追击他们了。
“暂时安全了,”白锦轻声说道,“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谷底是黑苗的狩猎区,一旦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娄博杰点点头,表示明白。他低头查看望柔的状况,只见她紧闭着双眼,呼吸虽然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金蚕蛊印记的光芒也稳定在一个微弱的水平,不再像之前那样闪烁不定。
“她需要真正的治疗,”娄博杰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不仅仅是我的血,还需要其他的药材和方法来帮助她恢复。”
白锦点点头,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玄蛇寨东南方有个废弃的蛊师小屋,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药材。不过,要到达那里并不容易,我们需要小心谨慎。”
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子,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腿,然后眯起眼睛,仔细地观察四周,试图辨别出正确的方向。
“跟紧我,”他轻声说道,“注意脚下的路,这谷底到处都是毒虫,就算是黑苗的人也对这里的生物心存忌惮。”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望柔,生怕惊醒了她。
娄博杰紧紧跟在白锦身后,两人在浓雾中艰难地穿行着。这谷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潮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腐烂植物和某种香料混合而成的奇特味道。
地面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痕迹,有的像是巨大的蛇形滑痕,有的则像是多足生物爬行时留下的印记。娄博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别看那些,”白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说道,“谷底的这些生物对金蚕蛊的气息非常敏感,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但我们最好也别去招惹它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他们在谷底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栋破旧不堪的木屋。这木屋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屋顶的一部分已经坍塌,露出了里面腐朽的横梁,但墙壁还算完整,勉强能够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