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袁丰收离开鲁省的时候，勉强认识一到十，能认出自己的名字，真正识字还是来到盛阳，进了厂里开的扫盲班。
他学得快，从一堆老乡里脱颖而出，很快就转正。
袁丰收觉得读书有用，哪怕是牛鬼蛇神全冒出来的那十年，他也尽量送孩子们去学校。
除了老大袁平赶上了上山下乡的尾巴，在农村大队里待了半年，其他三兄弟年纪小，都一直读书。
所以，袁安和袁吉只是愣了一下，就全都反应过来了。
他们是学过基础生物知识的，对血型也了解一些，知道父母如果是A型血和o型血，应该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
而袁丰收恰好是b型血！
为啥他们知道袁丰收的血型呢？
因为地震那年，各工厂组织工人献血，袁丰收和侯素芹都响应了号召，也由此知道了自己的血型。
两个人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还觉得挺新奇的，在家里叨咕好几次。
就像袁丰收，他听人说o型血是万能血，估计觉得这是好事儿，曾经还一口咬定自己是o型血呢！
“这是真的假的，爸，你说话啊！”
袁安回神，呆呆地看向袁丰收。
袁丰收自然不肯承认：“听他胡说八道，沙建业你个小兔崽子，你爸死得早，你跑这里来胡乱认爹，你他妈给我滚蛋！”
又冲赵淑梅拼命使眼色，这个傻娘们还站在这里干啥，快把他弄走啊！
亲眼看到袁丰收和袁安他们父慈子孝的场面，又听他对自己破口大骂，说自己是小兔崽子，沙建业更不干了。
他索性豁出去：“我要是小兔崽子，那你是啥，你就是老兔崽子！你以前在我家是怎么跟我妈说的，你说除了袁平还像你，其他三个都随了妈，你早就看不上他们，等他们娶了媳妇就分家！娶我妈，让我给你养老！”
那都是袁丰收哄赵淑梅高兴的话，还是好多年前说的了。
两个人情到浓时，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哪知道睡在旁边的沙建业已经醒了，正竖着耳朵偷听呢？
也不知道才几岁的孩子而已，记忆力咋就那么好，居然一直记到现在！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袁丰收脸红脖子粗，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别的我不管，反正那三千块钱是我的！”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沙建业自认目的达成，开始伸手要钱。
他跟发小说好的，一人拿五千块南下，去羊城倒腾电子手表，一来一回，刨去成本，少说也能赚一万，不比上班强多了？
赵淑梅答应给自己两千，加上袁丰收的那三千，正好够了！
“我给你妈了个逼！”
情急之下，袁丰收也不顾以往的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侯素芹看了一圈，大声哭道：“家里哪还有钱啊？这几年，老二老三老四挨个结婚，要不是我还算会过日子，连媳妇都娶不上！那三千块是我存的死钱，留给老二老三将来生孩子用，就怕生孩子的时候有个万一啊，好歹咱还能叫人家大夫给做手术，没钱能行吗……”
一听这话，二嫂三嫂也齐齐变了脸色。
好啊，公公居然拿着我们生孩子的钱去贴补外面的野种！
本来嘛，她们都不知道这三千块的存在，所以之前虽然也生气，但气的程度不深。
何况她们嫁进来的时间不长，平时也不管家，只一心偷偷攒小金库。
听了侯素芹的话，俩人一合计，这完全就是从自己的身上挖肉啊！
“爸，你也太过分了，那是家里的钱，怎么能一声不吱就给外人，三千块啊，不是三块，三十块！”
二嫂因为袁祥不能搬走那事儿，这两天本就气不顺，现在一听还有更严重的，她必须跳得高。
“娶个媳妇才多少钱，你不声不响就拿了这么多，说不是你生的，谁信！让我看看，哎呀，妈，你真没说错，沙建业看着跟爸老像了，那鼻子，那下巴……”
三嫂平时就有一点缺心眼，不如妯娌那么精，但她偶尔也会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比如现在。
侯素芹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她仍旧坐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脸色灰败。
“干什么，干什么都堵在我家门口？”
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
男人推着自行车，一侧车把上挂着红色的尼龙网兜，里面是七八个大大的红苹果，另一侧车把上用草绳拴着一条大鲤鱼，还没死，腮一鼓一鼓的。
有人大喊：“呦，袁平回来了！快，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替你妈做主！”
胖婶也催他：“快回家，你家里出大事了！袁平，你是老大，你可要替你妈和弟弟们撑腰，别让外面的狐狸精迷得你爸找不到北！”
一听这话，袁平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
他年纪最大，有些事也隐隐约约有了察觉，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大家先散了吧，袁平都回来了，让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方大爷站在院子里，摆摆手：“这又不是啥好事，凑在一起干啥，饭都不吃了？”
众人一下子散了。
袁平拎着苹果和鲤鱼进了家门。
三嫂美滋滋地接过东西，又招呼袁吉去接水，先把这鱼养上，别死了。
嘿嘿，大伯子真是好人啊，每次回家都不带空手的，今天又有好吃的了！
二嫂冷着脸，仍旧双手抱胸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赵淑梅和沙建业。
她可忘不了三千块！
有了钱，啥苹果，啥鱼不能自己买啊？
老三和他媳妇就是眼皮子浅！
袁平先搀扶起侯素芹，让她坐下来，亲手倒了一杯凉白开，送到她唇边。
“妈，喝水。”
侯素芹捧着杯子，眼巴巴地注视着大儿子。
真好，大儿子现在还这么年轻啊！
自从大儿子两口子死了，大孙女远嫁到外省，生了二胎，不方便回来，她的日子就开始变得难过起来。
那时候，侯素芹总是忍不住想，老天为啥不开开眼，非要让好人不长命啊！
“妈，到底怎么了？”
袁平闭了闭眼，又睁开，看向角落里站着的那对母子。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侯素芹喝了一大口水。
她晚饭没吃，身上也没力气，直到喝了半杯水，这才感觉好多了。
“问你爸，我啥也不知道。”
侯素芹幽幽叹气。
她是要闹，还要大闹呢，但得等一等，先把他们做下的丑事都抖落出来，不能着急。
私生子事件提前这么多年引爆，不知道老二老三的态度会不会也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