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刘密已经被宫人们抬走了。
田皇后居然没跟着儿子一起走，而是一脸讥诮地看着她：“太子妃真是姗姗来迟啊，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也如此沉得住气，不愧是将门虎女！”
在她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承恩侯世子的女儿，田皇后的侄女田嘉馨。
姜芙扫了一眼，发现田嘉馨的嘴角有一抹残留的血渍，袖口也沾了星星点点的红。
发现她在看自己，田嘉馨立即垂下了头。
嗯，比女主的长相差远了。
当着外人的面，姜芙一脸肃穆：“娘娘此言差矣，臣妾方才在诵经祈福，不得随意中止。逝者为大，而且卑不抑尊，做晚辈的如何能越过长辈呢？”
谁都知道当今因为没给亲爹追封的事情，心里很窝火，所以平日里坚持打造大孝子人设。
今日是老康王的忌日，在场之人，任谁都不会比他老人家更尊贵了。
果然，田皇后不吭声了。
她安慰自己，好在重点是别的，姑且就让这小贱人再得意一会儿！
“快带馨儿下去梳洗。”
田皇后吩咐宫女。
田嘉馨乖巧地跟着那宫女往外走。
见状，姜芙给自己身边的宫女递了一个眼色，宫女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也悄然离开。
等皇帝和高僧畅谈完佛法，又好生祭拜了一番老康王，他一出来，就听说了太子被毒蛇咬伤一事。
皇帝的脸当时就拉下来。
“如今什么季节，怎么会有毒蛇四窜？这是皇寺，不是田间地头！去，好好查清楚！”
他吩咐禁军。
自己这边给亲爹疯狂造势，一个不注意，太子那边就出了意外，在外人眼中，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是不肖子孙啊，连他亲爷爷都看不下去了！
一想到那些文官的嘴，皇帝开始脑袋疼。
妈的，双方好不容易才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他正准备明年再试探试探，结果就被亲生儿子给拆了台！
“回宫！”
皇帝不悦地上了御辇。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了山，一路蜿蜒，回到宫中。
田皇后执意让太监们把刘密抬到她的慈元殿，言语间暗指姜芙这个太子妃不尽心：“我的儿，除了亲娘，谁又会真的在意你！”
姜芙充耳不闻。
倒是皇帝听着不像话：“把太子送回东宫，速传太医。都多大的人了，如何还能久居后宫？”
田皇后一哽。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儿。
后宫里现在有二三十个年轻貌美的嫔妃，算起来都是庶母，太子已然成年，自然要避嫌。
姜芙只觉得好笑。
太医很快赶来，先查看了伤口，又去仔细把脉。
许久，太医才斟酌着说道：“殿下的体内无蛇毒残留，看伤口，应该是在被咬之后立即放血。”
一旁的田皇后抢着开口：“对对，都是嘉馨那孩子聪慧，直接替她表哥吸出了毒血！”
太医偷眼看向皇帝，见皇帝默然不语，他大着胆子接口道：“殿下应是无大碍了。”
说罢，他躬身去一旁开方子。
虽然没中毒，但刘密也失了不少血，还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故而需要静养几天，喝一些补气血的汤药。
太医退下，田皇后守在床边，时不时地用帕子沾沾眼角。
皇帝沉声道：“如今天寒地冻，哪里会有蛇虫出没？何况皇寺那里重兵把守，即便有活物，也早就被驱赶走了。”
田皇后哭声一顿。
她抓紧帕子，赶紧解释：“八成是从哪个洞里钻出来的！”
姜芙疑惑：“田家表妹为何那么赶巧，及时救了殿下？”
今天这种场合，有田家人什么事？
闻言，皇帝脸色更加难看。
如此庄严肃穆的日子，弄个小姑娘过来凑热闹！
他现在对承恩侯府越发瞧不上了。
田皇后现在一见到姜芙就恨得牙痒痒：“本宫身体不适，让娘家侄女进宫陪陪我，谁让我命不好，没有孝顺儿媳愿意来侍疾？”
姜芙面色凝重：“娘娘慎言啊！您是凤命，一国国母，您的命要是都不好了，国运又该如何？”
皇帝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屁股下面的龙椅坐不稳，以至于都到了有点迷信的地步。
他一听，更来气了：“你闭嘴！”
吼的是田皇后。
姜芙更加恭顺地低下头：“那臣妾明日起就去为娘娘侍疾。”
从皇帝的角度看，她的样子很是乖巧。
但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姜芙冲着田皇后眨眨眼，用口型说道：“你等着——”
田皇后看得清清楚楚，她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很快，张皇后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似乎没料到皇帝也在，脸上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调整了表情，行礼问安：“见过陛下。”
皇帝倒也十分客气：“皇嫂不要多礼，快快请起。”
张皇后主动说明了来意：“听说太子稍有不妥，太医可是来过了？”
她今日并未前往皇寺。
皇帝再想抬举亲爹，也不能让堂嫂一起前去祭奠，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姜芙留意到，自从张皇后来了，田皇后除了一开始象征性地行了个礼，就一直拉着个后娘脸。
高下立见啊！
看人家张皇后，管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呢，起码关怀的样子做得很足。
没看就连皇帝都一直和她语气温和地说话，还让她不必担心，太子已经逢凶化吉。
“阿弥陀佛，殿下乃凤子龙孙，自有上天庇佑。”
张皇后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样子，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让皇嫂挂心，倒是密儿的不是了。”
皇帝一边与她打着太极，一边用眼角瞟着田皇后。
这种话难道不是更适合让女人们来说吗！
这一瞬间，他甚至一点儿都不怪张皇后把手伸得太长了，无他，实在是田皇后实在是烂泥扶上不墙！
也难怪她都当了好几年的皇后，却依旧无法和张皇后抗衡。
“密儿无事，我就放心了。”
张皇后没有久坐，她亲自看了一眼刘密，转身离开。
皇帝颔首：“太子妃送送皇嫂吧。”
姜芙领命，将张皇后送到东宫门口。
“好孩子，好好照顾殿下。”
张皇后拍拍姜芙的手，像往常一样叮嘱两句，这才领着一众宫人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墙之后，姜芙转身，收起脸上的笑容。
比起田皇后，这位才是真正难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