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梳柄在掌心烙出红印。
诊疗台消毒水的气息突然幻化成侍奉部活动室的红茶香……
银梳齿陷入缅因猫浓密的被毛时,指尖传来细微的静电。
猫科动物特有的咕噜声在诊疗室回荡,我的倒影在它鎏金瞳孔里碎成摇晃的星屑。
梳子突然卡在打结的绒毛间——就像十分钟前卡在喉间的那个答案。
“我朋友,雪之下。”
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朋友来着……
哦!
对对对,是因为千寻姐一定会认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之类的。
然后雪之下就会全盘否定,外加对我无穷无尽的人身攻击。
那样气氛就会闹僵……呃,最后好像还是闹僵了?
“唉……”
我梳着缅因的毛,它打着呼噜,蹭我手心。
说到底,我会在意这些是很奇怪的事啊。
倒不是怕自己被调侃,只是害怕雪之下被调侃这样?
简直就像……男朋友那样?
不,当然不是那样。
布帘外传来友明夸张的笑声,我下意识攥紧梳柄。
缅因猫趁机攀上肩头,二十斤的重量压得锁骨生疼。它温热鼻息喷在耳畔,仿佛在嘲笑人类纠结的脑回路。
最可怕的不是当作恋爱对象,而是被看穿这份恐惧本身。
若被她知晓我竟为这种小事辗转反侧,甚至假定发生这样的事,雪之下怕是要用冻彻骨髓的冷笑话把我砌进冰墙。
唉……我果然变弱了,也变奇怪了。
这真的好吗?
但愿是好事吧。
“喂!别咬我头发!”
——(白影友明视角)
噢噢噢噢!
雪乃姐笑了诶!
我咬下最后一口草莓大福,甜腻的豆沙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胸腔里沸腾的八卦之火。
雪乃姐捧着骨瓷杯的指节微微发白,红茶雾气氤氲着她颤动的睫毛——从老哥说出“朋友”那个词开始,她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八音盒,连发梢扬起的弧度都凝固在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里。
哇啊啊啊,所以你们两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这绝对不是侍奉部的日常吧!
“唉……”
这声叹息比风铃更轻,却惊得橱窗里酣睡的虎斑猫抖了抖耳朵。
雪乃姐揉着太阳穴的指尖沾着红茶香,阳光穿过她手腕上细细的银链,在桌面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
“唔。”我咽下大福,眨着眼把大福盒递过去,“雪乃姐要吃吗。”
“不,不了。”她摇摇头,长发扫过椅背。
可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蓝瞳,此刻正追随着诊疗室布帘后晃动的影子——老哥笨手笨脚抱着缅因猫的模样,让雪乃姐抿紧的唇角漏出一丝气音,像初春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
看向店内的猫咪时,嘴角更是冉冉上扬。
雪乃姐蠢蠢欲动,甚至看猫咪的眼都和猫一样快变成竖瞳了!
果然雪乃姐是很喜欢猫啊。
动物展上也有很多猫呢。
啊!该不会雪乃姐能提前出现在车站前,不会是因为……
喝着沁人心脾的红茶,我问向雪乃姐。
“今天奈叶有动物展,雪乃姐要去吗?”我晃着双腿,鞋跟敲打吧台椅的金属支架。
瓷杯与碟盘碰撞出清越的颤音。
她倏然转头望向窗外,玻璃倒影里浮动着街角樱花树的轮廓:“友明要去吗?”
“嗯!我要和老哥一起去。”
雪乃姐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杯柄浮雕,“这样啊。”
可能是因为提起他,雪乃姐的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咬着下嘴唇,眼眸微闭。
好像是在犹豫什么一样。
红茶渐凉时,我嗅到了什么。
唔……该不会是等我邀请一起吧?
橱窗折射的虹光里,她咬住的下唇泛起樱色,像即将破茧的蝶正在挣开最后一道丝线。
“呐呐。”我突然凑近她染着薰衣草香气的衣领,“雪乃姐可以和我们一起逛吗?”
“……可以啊。”
她整个人往椅背缩去,手指微动,不知道为什么放了块方糖于茶中。
方糖坠入红茶的涟漪中,惊起一圈圈颤抖的琥珀色光晕。
“不过,不会打扰到吗?”
“不会啦~倒不如说跟着老哥一起会很无聊啦,怎么说呢……他又会说一些怪的很的话,有雪乃姐在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嘛。”
我握起她冰凉的手掌贴在脸颊。
唔啊啊啊!
等待别人邀请的雪乃姐好可爱哦!
“那,只要你不介意的话。”
“完全不会介意哦,那就这么说定啦!”
——
“这只小家伙健康得很呢~洗澡时乖得像玩偶似的。”她突然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晃动着促狭的光:“而且这位也是,终于打算养猫了?”
“咳咳……”
为什么要突然把话题转向我啊!
好不容易坐下来休息被打扰很困扰的!
陶瓷杯底在玻璃台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我盯着红茶表面逐渐消散的旋涡,试图无视对方灼人的视线:“您就别打趣我了。”
她转着无名指上的猫眼石戒指,目光飘向橱窗方向——雪之下正俯身指点着布偶猫的耳廓,友明凑近时撞歪了她的发卡,碎发垂落时惊起一簇细碎的反光。
“毕竟我这儿三分之一的猫咪,可都是经某位'临时饲主先生'的手呢。”
千寻姐手指在桌面划着圆的同时,朝我眨眨眼。
“关系很好呢。”
“那两个人关系是不错。”我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突然乱了,窗台的橘猫竖起尾巴,琉璃般的竖瞳里映出我僵硬的嘴角。
“我是说——”千寻姐突然前倾,香水里晚香玉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和那位‘雪之下小姐'哦?”
“咳!”
橘猫炸毛跳开的声响中,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余光里她的指尖正沿着茶杯描画,指甲油折射出蜜糖般粘稠的光泽。
“我们关系很不好。”
“诶~可刚才有人明明说‘我朋友'说得超顺口呢~”
“……那只是社交辞令,况且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哦~~~~”她拉长的尾音像粘人的猫尾巴,绕着脖颈缠了一圈又一圈,“我们小白夜什么时候学会'社交辞令'这种高级技能啦?”
杯里的红茶突然泛起涟漪。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节已经攥得发白,而千寻姐正用解剖刀般的眼神剖开我的防御。
“千寻姐你很闲吗?”
“诶,急啦急啦~”
她晃着双腿的样子活像恶作剧得逞的猫,耳坠上的铃兰坠子叮咚作响,看起来相当愉悦的样子。
哈,我怎么能忘记呢。
你就是个大龄雌小鬼啊!
低头喝茶,不再理她。
问那么多作甚。
我猛地灌下早已凉透的红茶。
茶叶的苦涩在舌根蔓延,却浇不灭耳尖莫名的燥热。
千寻姐突然安静下来,撑着下巴望向雪之下蹲在猫爬架前的背影——她正用指尖轻点幼猫粉嫩的肉垫,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滤镜。
“我很意外呢。”千寻姐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猫走过绒毯,“你居然会收养流浪猫带回家。”
犹豫片刻,我还是回答了她。
“我也很意外。”
“哈哈,看来是找到好饲主了呢。”
“谁?”
“谁知道呢,可能是白雪?”她的笑声融化在后台门帘晃动的阴影里
门帘落下的瞬间,橱窗边的雪之下突然回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怀里的小奶猫突然\"喵\"了一声。
我连忙低头,却看见红茶倒影里自己的眼睛……
好熟悉,但又好陌生。
【和那些被我捡到的流浪猫一个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