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柳垂莲的分析，屋子里的人沉默了很久。看着愈发沉重的气氛，柳垂莲勉强笑了一下。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也许不一定对呢。”柳垂莲说完自己心里也没底了，虽然确实不一定对，但还是有这种可能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三界……究竟是什么？
就在其余三位沉思的时候，司马钰一句话打破了宁静——
“这些东西，对我们的现状有影响么？”附身到小草人身上的少女如是说道，“就算知道了这些，那位秘密的皇帝是能毁灭三界还是怎么着？又或者我们都会变成乞丐？再不然就是所有人都会死？”
这话一出，骆青、穆小雅和柳垂莲全都愣住了。
“要么，我们有实力能与真龙对抗？至今为止只有真龙能穿过三界的边境，剩下的谁都做不到，如果‘那边’的人想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能在那种力量面前保证自身的安全么？”
司马钰的话如同一根针一样，刺中了最关键的地方——是的，就算了解这些了，顶多也就是增加一些关于三界的秘密而已，对现状几乎是毫无影响的。
虽然平时很倒霉，也没什么大本事，但在看问题的角度上，司马钰从来都是独树一帜——她不关心三界会变成什么样，也没那个实力操心众生灵、死灵的问题，在她的眼中看到的，永远都只有当下。
“虽然‘我们是囚徒’这个结论听上去有点令人沮丧和不甘心，但好像……也没有被关起来的感觉嘛。如果柳师父说‘那边’的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在那里生活了大半个月，我感觉还不如这边呢。那边别说什么手机电视了，连电都没有啊！出门都是牛车马车啊！百姓吃的是窝窝头就咸菜啊！我偷了快一个礼拜的包子，就偷到一次肉馅儿的！剩下全都是素的！至少咱这边还能吃大米饭嘛不是？”
“……也是。”听了司马钰的话，柳垂莲看着面前的这张纸，“一切还都不一定呢，兴许把我们囚禁起来……是为了保护我们呢？”
结合司马钰的经历，柳垂莲感觉也是有这种可能的——没听说过哪座监狱里的生活比富人区还要豪华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还是等温先生回来问问他再说——对了，在那之前。”穆小雅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出去——“小雯啊？小钰她回来了——嗯对就在我身边！——你说什么？你那边信号怎么这么差……信号站怎么了？抢修？破坏？喂？喂？！！”
穆小雅本想让庄雯和顾知许带着司马钰的身体回来——灵魂都回来了，也就不用章神医再看什么了。可那边的信号却是时好时坏，好像处于重度干扰之中一样。
“怪了，红家铺子的信号收发站前两年才更新过的，怎么信号这么差。”穆小雅两颗豆豆眉都快碰到一起了，她经常去红家铺子那边的，别的不说，那群狐狸们除了魅惑人的功夫之外，手工针织的技术也是一绝，而且概不外传的。穆小雅经常去那边上货，一件手工古风外衣，在市场上甚至能卖到最高七位数的售价。
——不然红家铺子这种全封闭的村子在不依靠外界的帮助下哪来那么多钱的。
说句吓人点儿的，红家铺子依靠手工针织，妖均千万富翁级别的。
“天气问题？”柳垂莲拿手机查了一下九岭山的天气预报——未来一个礼拜可都是大晴天，别说雷暴什么的能干扰信号的天气，连阴天都没有，最多三天后有可能是多云的天气。
“怪了……算了，听小雯说那边信号站可能是坏了，似乎是在抢修，等过一会儿再说吧。”穆小雅没再管这件事，而是给黎江打了电话，让他订一桌饭菜送过来。
——人是铁饭是钢，有什么事也等吃饱了再说。柳垂莲和司马钰暂且不提，骆青和穆小雅这两个妖怪饭量可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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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打通了么？”顾知许灰头土脸地化为人形，身上都是血——不过都不是她的。光溜溜地走到庄雯身边，看着还在不停拨打电话的庄雯，有些焦急地问道。
“不行，”庄雯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村中心的信号收发站，“只能恢复一点信号，打不出去，但刚刚有一阵信号还行的时间段，穆小雅的电话打过来了，不过没几分钟又断了。”
“继续打电话，我先吃口饭去……”顾知许揉着肚子走向了信号收发站周围临时搭建的露天饭堂，抓起馒头和鸡腿就往嘴里塞。
“哎哎！要不然你披个床单呢！”庄雯看着啥都没穿的顾知许，向她喊了一句。
“满村儿都是姑娘，有什么可遮的！唯二两个雄的一个在村子外面一个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顾知许一边吃一边回应，“吃饱了我还得出去呢！哪有时间穿衣服！红姐也真是的，妖气那么强，一点儿打架的技巧都不会！”
“胡说八道什么呢。”红媚娘也光溜溜地跑了过来，身后拖着九条火红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头上还有两只狐狸耳朵——她甚至还没化形完全——红媚娘站在她旁边也在拼命往嘴里塞吃的，口齿不清地反驳道，“怎么说老娘也还是会抓老鼠和兔子的。”
“现在外面，可不止是老鼠和兔子。”顾知许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扭头向村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村子外面，成千上万的妖怪，正在疯狂冲击着红家铺子的防线。村里的狐狸们用妖火隔绝出一道墙来，阻止着妖怪们前进的脚步。更远一点的地方，一头如山脉一般的巨型老鼍正利用着体型和力量的优势，消灭着围攻他的妖怪们。
事情还要从前天早上说起——
司马玦说，司马钰的灵魂已经回来“这边”了，但好像并没有来到这个身体里。得到这个答案之后，章神医就停止了引魂术——既然已经知道了灵魂没什么问题，那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将司马钰的身体带回了红媚娘的住处，顾知许就琢磨着找机会偷溜出村子，在周围拍几张美景的照片——就像余冕先生那样。
跟着一起来的余冕在头一天就被红家铺子的美景所吸引——他是最近才开始接触人类文明的，而且一直都没出过不归山落日湖这个范围。在跟着司马钰离开以后，确实见识到了不少外面的景象。走了一大圈之后，他感觉虽然人类的文明很新奇，但自己好像还是更喜欢自然的风景。
人类的建筑壮观归壮观，但总是感觉少了点儿生气。
所以在来到红家铺子之后，余冕立刻被周围浓厚的自然气息吸引了。在章神医准备引魂术的那几天，他一直都在野外生活着。
直到前天早上，在林子里发现一座美丽湖泊的余冕正躺在岩石上晒太阳，周围的一些动物也都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野兽气息浓厚的人类。余冕也没管它们，在这座古老的森林之中，他算是食物链最顶层的，而且也吃饱了，根本不需要天敌和食物的问题。
可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周围忽然出现的一阵鬼气让他睁开了眼睛，那些鬼气先是试探着想要钻进他的身体，在尝试无果之后，又将目标对准了周围的动物们。
下一秒，那些动物们的体型开始迅速膨胀，原本只是普通的野兽，体内竟然渐渐生出了妖气。那些妖气和鬼气混杂在一起，令这些野兽们快速地发生着变异。当余冕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体型巨大到好像一辆小型面包车的兔子慢慢将后背对准了他。
然后狠狠地踹了一脚。
余冕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踢得飞向了半空，而他的落点，刚好就是村子中心的信号收发站。
当余冕灰头土脸地从信号站废墟中爬起来的时候，周围的小狐狸们全都看傻了。下一秒，村子八千年都没响过的警报忽然响起，紧接着村长办公楼的喇叭就响了，通知所有村民进入战斗状态——
漫山遍野发狂的妖怪，正疯狂冲击着外层的保护阵法。
因为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不长脑子的妖怪会进攻五大仙家之首的村子，那阵法已经好几千年没维护过了，此刻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不过村子里的小狐狸们反应得都很快，第一时间各就各位进入了战斗状态——虽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她们的妖气在那里摆着呢，光是依靠妖气燃起的、最基础的妖火，也不是一般妖怪能够突破的。
可问题就在于，对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与之相比，暗五行入侵千柳镇的那场战斗都算是小场面的。
得到战争开始的消息，顾知许和余冕立刻加入了战斗，他俩还是比较适合打架的。庄雯则留在了司马钰身体的身边——结合上次暗五行的行动，她有种预感，对方肯定是冲着小钰的身体来的。
而且，背后搅局的肯定是那群鬼仙。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小钰有什么用，总之不能让其得逞就是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顾知许一直都在外面拼杀，余冕更是直接住在了外面——对他来说，这些空有着大妖能改变身体大小的能力、却完全没有一个真正大妖力量的妖怪们就是一堆食物而已。
他不挑食的。
冲击一直持续了两天，稍微懂得一些机械知识的小狐狸们也开始拼命维修着信号站——这是她们能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手段了。至于那条光缆，早就在战争开始时被破坏了。
可惜，让她们搞针织手工还行，遇上机械方面的就完全不行了。就算有顾知许的指导，忙活了两天两夜，信号也仍然是断断续续的。
——顾知许修了十几年家电，她在这方面的知识还是有不少的，奈何现在前线不能离开人，外面那群带着鬼气的妖怪跟不要命似的冲击着妖火，哪怕被烧死也不曾后退半步，她是真的不敢离开太久，只能趁吃东西补充体力的时候，回来拧上两扳子。
没办法，她可没有余冕那么大的嘴和喉咙，可以直接将猎物吞下去；也没有余冕身上厚得跟城墙一样的鳞甲，可以无视一切外界的进攻。在这种混乱的战场中撕咬猎物进食？她不要命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庄雯和穆小雅的电话挂断、顾知许最后一口鸡腿咽下去之前，才算有了一些改观——
【哼，余冕，一万年没见，怎么变得这么挫了？！】
一声怒吼从天边传来，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银色虚影忽然出现在了战场中心。那虚影身披重甲，手握两把如陨石一般的巨锤，以摧枯拉朽之势一路杀到了余冕的身边。与此同时，阴森的鬼气从村子的另一侧悄然蔓延。
红媚娘吃饭比较快，她早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在与余冕相对的、村子的另一侧外围，也是那阵悄然蔓延的鬼气中心附近。
无数的鬼魂被“酆都敕令”调遣而来，又被“万鬼令”加持，成为了无坚不摧的战士。而站在这些战士们最前方的、身披重甲的鬼魂手中，拿着一把有着九个铁环的大刀。九环嗡鸣声中，万鬼皆惧。
众鬼杀入战场，片刻间血肉横飞。
【……苏蝉？】看着眼前的银色巨人，向来性格古井无波的余冕，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陆阿九？！】红媚娘也认识眼前的鬼——鬼魔灵大闹三界之前，她们还是不错的朋友。
当然，冲锋在鬼魂大军前方的、手持九环斩鬼刀的那位她也认识，正是酆都城某一任的罚恶司判官，如今的百鬼众第三席——“独眼鬼”薛静。
与此同时，一声长啸自村子上空传来，庄雯和顾知许抬起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顾知许赶紧找了块布披在身上，庄雯则朝那个身影招着手——
“离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