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的女人看到苏蝉和陆阿九走过来，也没惊慌，坐姿反而更放松了，嘴角还挂上了一丝嘲弄的微笑。
在她的眼中，这次来她这里挨宰的肥羊们就是一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好好先生、一名少年外加四个柔弱女子。而且这四名女子看上去都颇有姿色，尤其是穿着白色长袖衬衫、黑色牛仔裤的那位，连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心动了。
然后就是刚刚问自己的那名“少年”——短碎发，一米七左右的个子，标致的小脸蛋儿，白皙的皮肤和十根修长的手指。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几个女人和这名少年肯定可以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现在不行了，严打，容易被抓起来。
至于那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子——嗯，看上去体格还不错，留下来当苦力吧。
不过这并不代表前台的眼镜女利用这几个肥羊的价值——不让往外卖，那就在家里卖不就行了？总之今天进了这屋子算她们六个倒霉，在眼镜女觉得自己挣到一笔钱之前，这几个人一个都别想走。
在眼镜女的示意下，周围的十几名男人慢慢围了过来，外面的几个男人也围着皮卡车转悠，似乎很喜欢这辆改装过的越野机械猛兽。
——喜欢是必然的，穆小雅在这方面的眼光从未出过问题，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越野车拉力赛大师，世界第三名的那种。
“我说，住宿一人两千，吃饭一桌七荤八素十五道菜，一万二。”眼镜女直视着两名不知死活的女子，她已经想好了，在拿这几个人赚钱之前，一定要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一下。
“我觉得不值这个价。”苏蝉在桌子上看了看，随手拿起了一枚硬币，在半空中抛了几次之后，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轻轻一用力，硬币立刻被整齐地对折过来。
这还没完，苏蝉又将硬币对折了一次，一直对折三次，才将几乎被搓成一个圆锥体的硬币扔在了玻璃柜台的表面。
“要不然……住宿二十，一桌菜一百二怎么样？”陆阿九捡起了被苏蝉捏成圆锥体的硬币，同样是一只手，经过她捏了几次之后，硬币被重新摊平，连对折的痕迹几乎都看不见了。
“哼，有些时候，可不是力气大就能说了算的。”眼镜女看着硬币的变化稍微吃惊了一下，不过并没表现出太多，“你们这两下子，我们这所有人都做得到。”
说完，一名身材强壮的男人来到旁边拿起了硬币，轻描淡写地从中间撕开，好像在撕一张纸一样。
“嚯……好厉害啊。”司马钰看着硬币在几个人手里被扭成各种形状，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跟变戏法似的。”
“还有更厉害的戏法，不过……有可能很吓人的，姐姐就不吓唬你了~”眼镜女起身勾起了司马钰的下颌，仔细端详了一下，眯起眼睛说道，“小哥今年多大了？~”
“十九。”司马钰的两只手在下面紧紧抓着苏蝉和陆阿九的手腕，让她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她倒不是怕打不过，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在场的人中肯定有妖怪，刚刚将硬币撕成两半的那个男人大概率就是。不过不管是什么妖怪，在他们这一行六人的眼中都不算什么的。
司马钰怕的是这群人中有人报警——派出所一旦介入，那拖的时间可就长了，会变得更麻烦。而且看这眼镜女的态度，估计派出所那边也有关系，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做事。
不然这么贵的价格，早就有人举报了。
“姐姐，就给人家便宜点嘛，人家出门走得急，没带多少钱在身上的。”
司马钰的表现让苏蝉和陆阿九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们不知道以前的司马钰是什么样的，至少现在看上去很欠揍。
尤其是她说话的语调。
钟秋也打了个哆嗦，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司马钰这样的一面。也许平时这丫头表现得太过平淡，让钟秋一直以为她是个乖乖女来着。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想到这，钟秋发现自己好像对女儿的过去并不了解。
至少，司马钰没有对自己说过她吃过的苦，只是说她辗转在各个地方打工赚学费。
以及那些稀松平常的日常。
薛静见识得比较多，知道眼镜女平日里就指望勒索过客发财的，根本不可能用语言沟通。想要让这群家伙乖乖听话，就只有用强硬的手段。
想着，薛静便想掏出大环刀直接动手，可她才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离长空抓住了手腕——
“先看看。”离长空倒是不着急，他感觉到了妖气，不过并没多强，顶多是刚刚学会化形的小妖而已，对付起来很简单。他之所以拦住薛静，是因为看到了眼镜女的表情变化。
“姐姐，就便宜一点嘛，再不然弟弟给你写个欠条也行，下次来的时候肯定补给你。”司马钰一边笑一边抓住了眼镜女的手腕——既然她将自己当成了男生，而且好像还很感兴趣的样子，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一点。
自己在外面打工的生涯并不顺利，绝大多数都要给人赔笑，不管是顾客还是老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彼时的司马钰一无所有，无依无靠，顾客和上司的刁难早就将她的心性锻炼得异常沉稳。在能不产生冲突的前提下，她会尽可能用语言来解决问题。
就像初中对面卖茶叶蛋的老太太说的那样，打架嘛，总是不好的。
“再不然……弟弟把这个放在你这，”司马钰拿出了一只小手环放在了眼镜女的手心，“这个是以前我妈买给我的，现在想见她也难了，所以对我很重要，下次弟弟带着钱来，姐姐你再把它还给我。弟弟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姐姐你这么漂亮，一定不忍心弟弟睡外面的，对吧？”
话说完，周围的十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同时笑出了声——他们家大姐头才不会被一个小手环收买呢。
毕竟，大姐头可是吃过人的。
可就在他们撸起袖子等待眼镜女动手的命令的时候，眼镜女却看着手中的小手环，出神地望了半天，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行。”
“……嗯？”男人们的笑声顿时消失了。
“……嗯？”苏蝉和陆阿九的视线在司马钰和眼镜女之间来回扫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薛静和钟秋本来都想动手了，却在看到眼镜女的反应之后愣在了原地。
“老猪，给他们安排房间，一间八十；老狗，去炒菜，随便弄一桌就行。”眼镜女看着自己的手下吩咐了一句，随后便将手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重新坐回了椅子里，“住几晚？”
“……明早就走。”司马钰自己都傻了——她已经想好后路了，如果最后还是要起冲突的话，大不了就直接睡车上，因为这点儿破事耽误时间实在是犯不上。但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自己这几句话以前都是拿来哄老板和顾客的，举拳难打笑脸人嘛，和和气气的说话虽然不保证解决问题，起码也不会起冲突。
她是真的没想到眼镜女竟然直接答应了。
“大姐，这……”刚刚撕开硬币的、被叫做“老猪”的男人不知道大姐是什么意思，换作平常，要不然肥羊们乖乖掏钱就范，要不然被揍一顿、搜刮完身上的财物扔出去，遇见一些讨厌的家伙就直接“处理”掉——反正方圆上千里是一片大戈壁，根本就没人能查到任何线索。
而且这处休息站是连接两座偏远城市之间唯一的一处，戈壁滩环境恶劣，白天晒得要死，晚上又冷得要命，在没有专业设备的前提下睡在野外和自杀没有区别，一般来说绝大多数人都会乖乖听话的，至少这几十年来没碰到过什么硬茬子。大姐头的手段也十分狠戾，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甚至跪下来求饶都没用。
可这小子几句话就让大姐头改变了想法——
难道这小子会迷惑人心的妖术？！
“让你做就做，哪来那么多废话。”眼镜女瞪了老猪一眼，后者别看五大三粗的，身高至少两米起步，却被这一下瞪得打了个哆嗦。
“……好嘞大姐，几位，随我来吧。”老猪没敢继续说下去，只是让司马钰几人跟着自己走。等到司马钰一行人消失在拐角，老狗凑了过来，有些紧张地看着眼镜女。
“……大姐，这一票真的不做？”老狗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不做。”眼镜女打开了小电视，小电视连接着一台老旧的录放机，上面正播放着动画片。
“可是……”老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大姐，别怪兄弟多嘴，距离‘上贡’的日子就剩三天了，这几个看上去真挺有钱的，那辆车就得将近两百万，咱的贡品还差点儿，要是不做这一票的话……”
“我会和‘大王’说的，这些不用你来操心。”眼镜女听到“上贡”的时候，眼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原状，“去炒菜吧，放心，姐不会让弟兄们有事的。”